李春平驚呆了,省財政廳要不是因為省財政廳叫廳,市縣財政局叫局,他都以為聽錯了。在他幾十年的職業生涯中,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能直接跟省廳打交道。對于他這樣的基層干部來說,那都是存在于理論中的衙門。太高太遠了。"財財政廳""對,明天上午七點,咱們準時出發。先這樣吧,李鎮長,你去忙吧！一會兒我再見見其他同志。"李春平半信半疑地出去了。接著是其他鎮領導絡繹不絕地來匯報。程冀山也在其中,換了一副更加恭敬的面孔,不知道是不是程人鳳跟他說了什么,不過他大部分匯報都是不痛不癢的。顧左右他地匯報完,程冀山拿出一個袋子,道："梁書記,這個請你笑納。"梁江濤一挑眉毛："這是什么""你別誤會,這不是我的,這是黑皮讓我轉交給你的。""黑皮是誰"梁江濤裝出一副奇怪的面孔。"黑皮就是小屯煤窯的老板,那天抓起來的那個王瓜,就是他的人。""你還沒有回答我,這里面是什么"梁江濤看了看袋子,估摸里面應該有三、四萬塊錢。程冀山一看梁江濤執意把話挑明,露出一絲尷尬之色,硬著頭皮道："也就是四萬,黑皮孝敬您的,他是您治下的良民,應該表個心意。""這不合適,我一個國家干部,不需要他表示什么心意。真想表示的話,那就把不合法不合規的煤礦關掉,降低安全風險事故,那不光是對我表心意,也是對龍武老百姓表心意,給龍武作貢獻！"梁江濤搖搖頭道。程冀山看著梁江濤上綱上線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這也太端著了,把自己太當回事兒了。你一來,要立威,我們都主動配合！我還勸著黑皮給你拿了五萬塊錢的孝敬,白拿！當然,只拿給了你四萬！中間人過一過,手上必須得沾油啊！但這個數目不小了！又沒讓你干什么事兒,只是讓你高抬貴手,別一來就找事兒！要是依著黑皮的脾氣,根本不屌你！想不到你還不領情,油鹽不進！但還是強壓住火兒道："梁書記,黑皮的一些煤礦雖然違規,但總體上看,這是咱們鎮說得著的企業家,給咱們經濟社會發展是做出過貢獻的！況且,他在縣里都有些名氣,還得到過很多領導的表揚。""什么領導誰表揚""額"程冀山一時語塞。他沒想到,梁江濤這么難對付！整個一裝傻充愣。"梁書記,黑皮這個人呢,我多少了解一些,雖然前些年在道上混,但總體大節還是有的,這今年沒少給鎮里修橋鋪路,確實確實做過貢獻,再一個,很多縣領導那里還是很買他的賬的。我給您一個建議啊,還是跟他搞好關系,對大家都好。"程冀山道,抬出了縣領導。梁江濤知道,他們背后至少有一個政法委書記程人鳳,但聽這意思,應該不止一個縣領導。"程書記,有功有過,我還得觀察！一上來就要送我四萬塊錢,這是什么行為行賄告訴你,這錢我是不可能收的！你幫我退還給他。再幫我帶句話,只要發財合法合規,鎮黨委政府絕對一萬個支持！但要是憑借不法手段圈錢,那法律絕對是無情的！要是有問題,別說縣領導,到時候市領導也救不了他！作為同事,我也得勸你一句,領導干部不能跟這些人走得太近,注意影響！"梁江濤巴拉巴拉說了一通,話都很直白,絲毫不留情面,但居高臨下,堂而皇之,一句話都挑不出毛病。氣得程冀山半天說不出話來。這小子太狂了,竟然不把縣領導放在眼里！你以為你是誰就是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而已,得罪了縣里,讓你一天都干不下去。殺人不過頭點地！自己都這副態度了,梁江濤還在裝傻,那就不怪自己了！"梁書記,你的指示我明白了,一定回去好好領會！"程冀山不再糾纏,面露不豫表情,扔下一句話,轉身離去。梁江濤看著他的樣子,臉上露出了微笑。生氣,憤怒,意味著虛了走著瞧！接著,其他鎮領導爭先恐后地來匯報工作,不過他們大都是一副面孔,絕對的恭敬謙卑,臉上掛著程式性的笑容,但多少都有糊弄的意思。畢竟權責要相當,副職權力小,承擔的責任也小。除了常務副鎮長李衛華和副鎮長陳衛,還算有些特點。李衛華是典型的鄉鎮干部形象,四十七八歲了,滿臉褶子,頭發白了一半了,說話口音很重,如同鄉下老農。但跟梁江濤匯報了很多實在的東西,包括現在鎮財政的具體情況。總之一個字,窮！梁江濤知道他被財政所長曹麗麗架空了,而曹麗麗的后臺是程冀山。李衛華的工作不好干。以現在鎮財政的情況,下個月的工資已經沒有保障了,這是件大事兒,為此,他急得好幾天都睡不著覺了。當梁江濤承諾他將會出面要一筆錢,一解燃眉之急,李衛華激動得都快哭了陳衛則是機靈,反應快,似乎一肚子心眼。他跟梁江濤匯報了很多,很多都跟王來福的說法相互印證。梁江濤立刻感覺到,這個小子很聰明,準確判斷了當前的形勢。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干,絕對是最優選擇！在陳衛的操持下,龍武鎮雖然窮,但信訪工作卻是數得著的,沒出過什么大事兒,這是很難得的。這個時代,農民的負擔太重,面朝黃土背朝天在土地里刨食,還要交三提五統,還要出河工。因此信訪問題就很重,如何巧妙地化解這些問題,需要領導干部的智慧。聽陳衛說,為了做好信訪工作,他還動了很多歪腦筋。比如,有一個老上訪戶賴在陳衛辦公室不走,巴拉巴拉說起來沒萬。看書菈陳衛一會兒還有事兒呢,就拿出了他特制的煙。這煙用水浸泡過又曬干。拿來給老上訪戶吸,老上訪戶一看是紅塔山,兩眼放光,當吸到第三支的時候,喉嚨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像這種鬼腦筋,陳衛還有不少。梁江濤聽得津津有味,又勉勵了幾句。他深知鄉鎮工作不好干,都按部就班靠規矩來是不行的,必須得有新招、奇招。很快,龍武鎮的基本概況像一副圖畫呈現在梁江濤的腦海。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