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大雪之上滿是血跡,云州鐵騎與無數妖卒一起橫尸遍野。
武侯岳昊一襲血跡斑斑的戎甲,拄著一口戰劍立于原地上,看著遠方一望無際的尸骸,心頭滿是愴然,當初,帶著他們兵出古淆關就想到了會有這么一天,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這位王朝老將卻又只覺得內心無比悲傷。
"君侯!"
林舞陽看一眼遠處,一雙眼睛都已經血紅了,道:"李繼、羅沖兩位節度使所部,近十六萬云州鐵騎,全部戰死,無一人離開戰場!兩位節度使……被魔族砍去了頭顱,尸身已經找到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
岳昊的手掌微微顫抖:"我的云州鐵騎……永不會怯退……"
"君侯!"
又有隨軍修士從天而降,手中捧著一條金鰭飛魚,道:"接到東側戰場的飛魚傳書了,寧州、燕州三十萬戰甲,被魔族近五十萬鐵騎沖擊了一晝夜,終于擋不住了,就在剛才……中軍已經被攻破,韓山嶷、秦屹然等節度使戰死,剩下一個楊治,依舊在孤軍奮戰,抵擋魔族騎卒的沖鋒……"
"知道了。"
岳昊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一般,一雙眸子有些渾濁,道:"大勢已去了……"
林舞陽、李璇璣、寧則、溫亭晚四位節度使齊齊下跪,林舞陽沉聲道:"君侯,我們護送君侯一路向南殺出一條血路來,我們手里還有十多萬云州鐵騎,只要將士們拼命,就一定能殺回古淆關,回到南方后……我們可以重整旗鼓!"
"不必了。"
岳昊輕輕擺手,喃喃道:"數日前,五十三萬云州鐵騎、二十萬寧州戰甲、二十萬燕州戰甲,共計九十三萬王朝勇士隨我一同北上,如今,重傷的重傷,戰死的戰死,我再也不能帶這些孩子們回到故土了,之所以戰敗,皆我岳昊一人之過,與眾將士無關……"
"君侯!"
林舞陽沉聲道:"來人,護送君侯撤退!"
"不準!"
岳昊猛然低喝一聲,道:"聽我軍令!"
林舞陽皺了皺眉,與三位節度使一起再次單膝跪地:"請君侯……下令!"
"林舞陽、李璇璣、寧則、溫亭晚,你等率領所部云州鐵騎立刻停止攻殺妖族軍帳,全軍向東掩殺,與楊治所部會合,之后一起向南突圍沖殺,能回去多少算多少!"
老將聲音愴然,道:"我岳昊,率領近衛營數千兄弟,留下為你們殿后!"
"君侯!"
一群戰將齊刷刷跪下。
"聽令!"
岳昊聲音顫抖,看向南方,淚水滾滾而出:"我岳昊……已經沒有顏面再回大商了,全軍立刻起行,違令者斬!"五atxt.
眾人紛紛起身,含淚而去。
雪地上,岳昊提著血跡斑斑的戰劍,帶著身后數千近衛營,他忽地想起了什么,道:"西側戰場那邊……如何林昭率領的兩萬雪域天池鐵騎……"
"他們,依舊在與玉卮指揮的兩座軍帳周旋。"
一名修士恭敬道:"林昭回復了飛魚傳書,要我們不必擔心,有機會的話就突圍而出,至于他那邊,會拖住妖族兩座軍帳的兵力,到了本月二十凌晨的時候,林昭自會撤退,他……請君侯珍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林昭……"
岳昊仰面朝天,淚水橫流:"大陳王朝,出天下名將啊……而我大商……"
"君侯!"
一名千夫長沉聲道:"撤退吧,我等掩護君侯撤退!"
"不必了!"
岳昊平靜道:"你們聽,妖族軍帳的戰鼓聲又響起來了,他們看到云州鐵騎后撤必然會發動攻勢,若是沒有人殿后,十多萬云州鐵騎依舊難逃一死。"
他看向眾人:"近衛營聽令,如果不愿意戰死在這里的,立刻隨云州鐵騎一起走,愿意戰死的,隨我岳昊一起赴死!"
眾人紛紛下跪:"原隨君侯赴死!"
竟無一人怯戰。
……
玉卮大帳。
沙盤上,標記著密密麻麻的行軍軌跡。
"他媽的!"
一名十一境大妖猛然一掌落在了桌案上,怒吼道:"這林昭就特娘的像是一條泥鰍一般,屢屢從我們的合圍縫隙中鉆了出去,這都已經是他第三次穿過熾松林地了,每一次穿過熾松林地,必然攻擊我們最薄弱的位置,讓我們損失慘重!"
"閉嘴!"
一旁,玉卮一張俏臉憋得通紅,她已經快要惱羞成怒了。
兩座軍帳,六支人馬,每一支都足以挫敗林昭所率領的一萬余鐵騎,但偏偏那林昭每次都能避開鋒芒,在沙盤上,那少年的行軍軌跡簡直如鬼神相助一般,甚至多次撤退路線與妖族軍隊的行軍路線只有十多里之遙,擦肩而過!
并且,雪域天池的這一萬多鐵騎動靜結合,時而蟄伏,讓玉卮所布置的大軍在預定路線上撲殺了一個空,時而加速行軍,讓玉卮布置的合圍一無所獲,在這張沙盤上,那少年仿佛是開了天眼一樣,每次都能避開玉卮的獵殺。
"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玉卮咬牙切齒:"兵圣轉世不成"
"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