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明低著頭,對沈宜的質問全部默認,須臾又補充了句:
“我沒讓他們跟著,本想讓他們先下山的,是他們自己要跟著。”
“許長明!”沈宜低沉教訓道:“現在還在嘴硬?”
許長明立即閉了嘴。
“你到底想干什么?!燕雀嶺沒有開發的地段你也敢闖?!”
“迷了路被困在一千多米高的山里,晚上又下暴雪,消防隊派了上百人去尋你,從謹更是......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剛落地就上山找你。”
“要不是及時被尋到,一旦身體失溫,或遇到什么動物,你知不知道后果?”
“對不起......沈宜姐。”
“你不必對我說這些話。”沈宜道:“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要為你自己負責。”
*
走廊偶爾有護士和病人緩慢走過,兩人靜默片刻,許長明低低開口。
“我媽媽把褐翅鴉鵑叫做祥山雞。小時候,這種祥山雞我們家后山也有一些,春夏季節,每天早晚都會叫。”
“我媽媽說,這山雞是在報喜,只要它們叫喚,就說明她的病要好了。”
沈宜一愣。
許長明繼續低聲道:“小時候不懂事,信以為真。所以每天都要豎著耳朵等他們叫喚。有時候放學回來,還會特意去后山找。找不到或者聽不到他們的叫聲,我便要急得大哭。”
“我媽的病最后也沒好成,我小學畢業那年她就走了。”
“后來去縣城上初中和高中,我再沒有在自己家附近山上看到這種山雞,也沒有聽過它們的叫聲,它們銷聲匿跡了,和我媽媽一樣......”
沈宜聽得久久沉默,雙眸泛出淚芒,難以吐出一個字。
“我有機會接觸手機,還特意上網查了它的信息,知道它學名其實叫褐翅鴉鵑。”
“本來就是瀕危物種,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吃林業害蟲,是益鳥,所以我媽說的也是對的。”許長明笑了笑:“它們確實是祥山雞。”
“沈宜姐......”許長明忍住哽咽,愧疚道:
“我以為,燕雀嶺和我家后山差不多,我只是......只是想再去看看這種山雞。”
“沒有想到......最后祥山雞沒有見到,自己還迷路被困,甚至......連累這么多人。”
正說著,汪小離從轉角走了過來。
看到兩人后,她走近對許長明道:“許長明,警察到處找你,要做筆錄。”
許長明迅速抹了眼淚,低聲道:“知道了。”
他起身,看了眼沈宜和關著門的病房:“沈宜姐,幫我和周大哥說聲對不起。”
沈宜側頭拭掉溢出的一行淚,對他頷首道:“去吧。”
汪小離扶著許長明,眼神還不時流連在病房門口。
沈宜起身之際,剛巧和她從病房移回來的眼神相撞。
汪小離立即躲閃開,匆忙問了句:“沈宜姐,周大哥,他沒事吧?”
沈宜默默觀察她幾秒,沉浸在她方才那道意味不明的眼神中,回神淡道:“沒事,你扶長明去吧。”
“嗯。”
沈宜盯著兩人的背影,面露復雜。待兩人身影消失在轉角,她才推門回了病房。
*
周從謹從早上一直睡到下午三點。
沈宜睡意朦朧之際,忽覺耳畔一陣溫熱微癢。她清醒半分,抬起頭來,周從謹正倚靠在病床頭,大手摸著自己的額鬢,凝神看著自己。
“周從謹。”沈宜迅速坐近過去,俯在他身側,細細觀察他:“你醒了?”
“嗯。”周從謹手指撫過她臉上的淚痕,笑道:“怎么了?哭了?”
“沒有。”沈宜平緩了激動心情,安靜地貼在他胸口:“你睡得怎么樣?”
“很好。”周從謹眸子一閃,勾嘴笑道:“我甚至還做了個夢。”
“夢見什么了?”
“夢見......我在山上找你,找了半天,最后發現你就站在我身后。穿著......婚紗,站在林間灑下的晨曦里。”
沈宜哭笑不得:“我穿婚紗是什么樣子的?”
“很美。”周從謹垂眸盯著她,眼底泛出波光。
沈宜不知道他所謂的夢是認真的還是胡扯,她手圈著他的腰,安靜地擁抱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