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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劍來無刪減 > 第三百五十四章 山上的腥風血雨

            第三百五十四章 山上的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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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雨大,山腳處,申國公高適真拒絕了府上扈從的撐傘,站在大雨中,任由黃豆大小的雨點砸在身上。

            別跟我高適真提什么家國忠義、山河社稷了,偌大一座申國公府,就兒子高樹毅這么一炷香火,沒了就是沒了。何況二十多年傾盡心血、精力去栽培這個兒子,方方面面,身為父親,高適真都挑不出高樹毅半點毛病,他在收到三皇子那封密信之前,一直堅信,高樹毅未來會是大泉的廟堂棟梁,無論是誰當皇帝坐龍椅,申國公府都會重振家風,權傾朝野,升為郡王府,為新帝倚重為心腹,吞并北晉、南齊兩大強國,一舉成為桐葉洲中部最大的王朝。

            皇帝陛下說要補償申國公府,三皇子說要補償他高適真,供奉清客幕僚們都勸他隱忍。

            高適真這段時間表現得一直很冷靜,誰都看不出這是一個失去獨子的男人。先是離開皇宮,再悄悄離開皇子府邸,最后秘密離開京師,擔任皇帝陛下的密使,去往騎鶴城驛館見姚鎮,風平浪靜。申國公府,還是那座深明大義的大泉國公府,高適真從來沒有讓那個垂垂老矣的皇帝劉臻失望。

            如果沒有那個從天而降的契機,高適真也確實掀不起風浪,畢竟蜃景城是皇帝陛下的,大泉王朝姓劉。

            現在不一樣了。

            有人找到了他高適真,他又找到了大皇子劉琮,劉琮又找來了五千甲士,至于暗中拉攏了多少山上勢力,高適真不感興趣。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千萬別給人添油,是兵家大忌。

            連他高適真一個養尊處優的京城人,都明白的淺顯道理,相信大皇子劉琮想得更加透徹。

            高適真在等,等待劉琮下山時提著那顆頭顱送與他,他好帶回兒子高樹毅的那座新墳前。

            破廟前,陳平安望向劉琮扈從中,藏頭藏尾的最后兩人。

            察覺到陳平安的視線后,兩人相視一眼,向前走出數步,正是武將許輕舟和仙師徐桐,老熟人,邊陲客棧中,分別跟盧白象和隋右邊交過手。

            許輕舟摘掉蓑衣丟在一旁,露出一身甲胄,除了做樣子的那把大泉邊軍制式腰刀,還有佩刀"大巧",是一件兵家重器。

            許輕舟默不作聲,草木庵主人徐桐卻笑道:"陳公子,又見面了。上一次在南方邊陲,這次在北方邊境,就像許將軍的心愛佩刀取名‘大巧’,真是很大的巧合。"

            劉琮身后十位扈從,除了許輕舟和徐桐,其余八人,都是在北方邊關久經沙場的隨軍修士。大泉王朝的邊境戰事,其實就只有與北晉、南齊接壤的南北兩處,南方是姚家鐵騎為劉氏守國門,北部則是大皇子麾下的十二萬邊軍,常年與南齊交戰,戰事頻繁,經常叩關北征,戰力高低不說,出刀子的次數,只會比姚家鐵騎更加多。

            武將許輕舟,此次登山圍剿陳平安一行人,他的目的很明確,他想要那副不同尋常的甘露甲,最好是連那把刀也一并收入囊中。

            劉琮只答應下了甲胄,狹刀一事,可賣不可送,到時候就看許輕舟和所在將種家族,能夠拿出多大的誠意,來"購買"了。

            高冠仙師徐桐,大泉境內第一仙家門派草木庵的主人,擅長雷法,精通煉丹,可養生長壽,以此結交了無數達官顯貴。蓑衣下邊的那件所穿法袍,靈氣流瀉之時,煥發出五彩云箓的霧靄畫面,就像披了一幅彩繪山水畫卷,事實上這件靈器法袍,名為"五彩峰",是草木庵的祖傳寶,已經極其接近法寶品秩。

            仙師徐桐想要陳平安身上那件恢復真身后,如同一襲金色龍袍的金醴法袍。

            垂涎三尺,夢寐以求!

            陳平安望向劉琮,問道:"是為了那張椅子"

            劉琮厲色道:"不然你當我五千邊關兒郎的性命,不值錢!"

            說到這里,這位大皇子殿下咬牙切齒,"我要是今天不走到這破廟門口,不親眼見一見你陳平安,我心里頭……"

            劉琮指了指自己心口,"不痛快!"

            陳平安道:"不痛快不是你自找的嗎五千大泉邊軍戰死這座小山上……算了,其實道理你都懂,你多半會告訴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等你當了皇帝,這五千甲士就是為國捐軀,死得其所。"

            陳平安輕輕揮了一下手中枯枝,"最后一個問題,你為什么會覺得我腰上這塊牌子是假的"

            劉琮閑聊這么多,可能是為自己壯膽,也有可能是為了過去自己心里的那個坎。

            陳平安愿意陪著劉琮扯這些,都是為了最后這個問題。

            至關重要的一個問題。

            要他腦袋的,肯定是申國公高適真,要碧游府那件東西的,陳平安心中早有猜測,可到底是誰想要養劍葫

            出了騎鶴城驛館,陳平安就已經掛上玉佩。

            到了桃葉渡,與姚家隊伍離別在即,當天陳平安更是以"太平山修真我"五字,昭告天下。等于是向那座蜃景城挑明了自己"太平山祖師堂嫡傳"的身份。為的就是希望能夠減輕姚鎮在大泉京城的壓力,若是那些蜃景城蠢蠢欲動的敵人,連玉牌都認不出的,姚家也無需擔心。

            而看得懂玉牌的,多半就是不容小覷的高人,反而會知難而退。事實上,當時桃葉渡烏蓬小船內,運用神人掌觀山河的金頂觀觀主杜含靈,就在此列,一看到那塊玉牌后,哪怕惹來蜃景城方面的不快,仍是執意脫身離開。

            劉琮眼神古怪,只給了陳平安一半答案。

            "這塊太平山的祖師堂牌子是真的,千真萬確,只是同時又是假的。你不懸佩,其實更好,掛了腰間,我就要把那那兩個字還給你了。‘找死’!"

            陳平安看著那個越說越理直氣壯的大泉皇子殿下。

            跟這些生在帝王家的家伙,果然更加難聊。

            最早是鄰居宋集薪。

            眼前,雙方各有各的道理,雖然有著對錯、先后和大小,但是劉琮和五千甲士,以及隱匿其中的練氣士和武道宗師,都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以及某種大勢在幕后推著劉琮。陳平安總不能說大家和和氣氣進廟里吃碗飯就散了,爭龍椅要用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陳平安不想浪費這些口水,如果管用,他倒是愿意講,人家不愿意聽罷了。

            陳平安拎起那根枯枝,朝劉琮點了兩下。

            身邊佝僂老人率先一沖而去,擒賊先擒王,即便是個陷阱又如何,他朱斂還真想領教領教這方天地的山上陰謀!

            站在右邊的隋右邊,左邊的盧白象,紛紛掠出。

            魏羨身披神人承露甲,大步跟上搶在前頭的武瘋子,他暫時不會陷陣,主要還是護住這座破廟。

            陳平安則耐著性子,等待對方的殺手锏。

            ————

            比半山腰破廟所在山頭,更高處的一座山峰。

            山頂站著兩人,是不是世外高人,不好說,最少站得位置是很高了。

            一位儒衫老者,腰間沒有懸掛那枚書院贈予的玉佩,在大泉王朝,他站在那里,都沒有人膽敢質疑,哪怕是老人站在了蜃景城金鑾殿的屋頂。

            年邁儒士身旁站著一位肌肉虬結的魁梧大漢,一身蠻橫氣息不似人。

            事關重大,老者還是問了一個有大不敬嫌疑的問題:"你家主人,不會失信于人吧"

            壯漢的回答更加直白無禮,"我家主人如何做,我哪里敢在這邊瞎說,你有本事自己問主人去,前提是你得有這個膽子。"

            老人自自語道:"我踩著大義行事,終究還是名正順的。哪怕事后書院被太平山遷怒,怪罪下來,摘了我的頭銜……也無所謂。"

            壯漢譏笑道:"道貌岸然,說的就是你這種讀書人吧"

            老人苦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讀書何止萬卷,百家學問都有涉獵,唯獨漏了這句自家圣人教誨。"

            壯漢也不愿得寸進尺,繼續挖苦身旁這個這老東西,萬一臨時改變主意,來個什么幡然醒悟,豈不是要壞了主人這樁臨時起意的謀劃,于是好安慰道:"那件寶貝,何等稀罕,別說是你要動心,不惜為此辛苦經營盤算了這么久,其實我也眼饞,等你拿到手后,我與你做一筆買賣,我身上那件主人賜下的法寶,送你了,你只需要傳我半篇,再給你賣命六十年,事成之后,傳我剩余半篇,咋樣"

            老人略作思量,點頭答應道:"就這么說定!"

            壯漢提醒道:"我家主人臨行前,交待過我除非是救你的命,否則不可出手,還要你最好也別輕易出手,就算出手,也悠著點,不然很容易惹來那個文廟圣人的注意,那位圣人雖說如今忙著搜尋那頭太平山老猿,可他一旦快速趕來,駕臨此處,劉琮這些螻蟻還好說,我們兩個肯定要吃不了兜著走。"

            給那魁梧漢子提到了那位圣人,尤其是"文廟"二字前綴,讓老人本就凝重的心情,愈發跌落谷底,中土神洲那座"斯文正宗"的陪祀七十二圣,哪一個是好惹的,這可不是七十二書院山主之流,再不是世俗王朝恭維的書院"圣人",而是名副其實的儒圣!老人臉色陰沉,點頭道:"性命攸關,我當然明白。"

            山頂風雨更大,只是雨點就像落在一把無形油紙傘上,在兩人頭頂上方向四處濺射而去。

            壯漢打了個哈欠,他其實不太明白,以主人那么大的身份和能耐,為何要跟那個年輕人過意不去。

            換成本洲南北兩端桐葉宗和玉圭宗的前幾把交椅,勉強說得通,不然就是像背劍老猿干脆利落打殺了的大伏君子鐘魁,未來儒家某座學宮的大祭酒,也夠資格。

            只可惜主人千算萬算,幾乎將整座桐葉洲都給囊括其中了,扶乩宗那邊竟然蹦出個外門雜役少年,誤打誤撞就發現了那位十二境前輩的存在,牽一發而動全身,以至于徹底攪和了主人籌謀已久的這么大一個精彩布局。

            難不成這個桐葉洲的氣數如此濃厚連距離倒懸山最近的那個婆娑洲都比不過

            要知道南婆娑洲有個肩挑日月的陳老兒,按照主人的說法,在他家鄉那邊都有很大的名氣,被視為頭等勁敵之列,就連主人都說他只要身在浩然天下,是絕對打不過醇儒陳淳安的。

            ————

            有個頭戴芙蓉冠的年輕道士,來到了大泉南邊的邊陲小鎮,沒有走入那座狐兒鎮,只是沿著不算高的黃土城墻外,緩緩而行,伸出一只手掌,輕輕滑過粗糙墻壁,面帶微笑。

            最后他沿著官路走到臨近小鎮的客棧,里邊生意冷清,小瘸子趴在桌上打盹,老駝背坐在簾子那邊抽旱煙,婦人坐在柜臺后邊算賬,算來算去,讓她恨不得砸了那個算盤。

            年輕道士跨過客棧門檻,眼神溫柔,輕聲呼喚著九娘九娘。

            小瘸子迷迷糊糊抬起頭,有些煩,怎么走了落魄書生,又來了個覬覦掌柜美色的年輕道士難道天底下就沒有好看的女人了嗎!非要來他們客棧糾纏老板娘

            婦人抬起頭,疑惑道:"小道長,我們認識"

            模樣并不出奇的年輕道士,除了那頂比較罕見的道冠,其實各方面都不惹眼,相貌普通,個子不高不低的,一身道袍也顯舊。

            婦人覺得此人眼光很是奇怪,既無狐兒鎮青壯男子的那種猥褻,也無鐘魁那種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癡情,就像是在跟一個久別重逢的熟人,打著招呼,可明明是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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