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像祝老這種人生閱歷非常豐富,看慣了人生起起落落,經歷過風云激蕩的大智之人,能將鄧靜安視為“忘年交”,是在欣賞之余,心有傾慕之意。
茶水上來,揭開蓋子,滿屋便盈滿異香。
十月山林所飲之茶,皆為鄧靜安親手采制。
草廬前有三株茶樹,據原房主說,樹齡幾年,他并不得知。只知在他太爺爺那輩就傳承了下來。三棵茶樹,一年所采茶葉,不過半斤。
鄧靜安每到秋季,便將草廬四周的野菊花采摘下來,在太陽底下暴曬幾日。曬得菊花枯萎成團。便盛入玻璃皿里。
若要喝茶,取壺在小溪里盛水,放在桃木炭上燒開。再將茶與野菊放進杯中,沸水一泡,菊便盛開,茶香隨之溢滿房間。
許一山淺淺喝了一口,脫口贊道:“好茶!”
鄧靜安微微淺笑,目光平靜地凝視著他,輕輕嘆道:“別人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我這是茶遇良人一杯多。”
兩人相視一笑。鄧靜安的笑容,便如平靜水面微微蕩開的漣漪。
鄧靜安道:“今日怎么有空?”
許一山嘆口氣道:“因為想你的茶喝了。靜安小姐,我很羨慕你啊,獨居深山,與世無爭。淡泊世外,無欲無求。”
鄧靜安抿嘴一笑道:“你太高看我了。我就一俗世女子,哪有你說的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我有所想,亦有所求。只不過人生啊,十有八九難如人意。”
許一山嘿嘿笑道:“我在想,等我哪天退下來了,我就學你,找一深山,結草為廬,安安靜靜度過余生。”
鄧靜安緩緩搖頭道:“不,這不是你能得到的生活。其實啊,每個人從出生那天起,命運就安排了他要走的路。像你這樣的人,心里裝的是天下蒼生,哪里能像我一樣,偏居一隅,了此殘生。”
許一山認真道:“靜安小姐此差矣。你是精神導師啊。你的作品,激勵人們積極向上,譜寫人間美好,鞭撻社會丑惡。你才是最清醒的人啊。”
鄧靜安笑而不語。臉上蕩漾著一層難以掩飾的羞色。
“許先生,此來不僅為喝茶吧?”鄧靜安突然改變了稱呼。稱呼許一山為“許書記”,等于將他們之間的距離無形之中拉開了。換了一種稱呼,就將兩人的關系拉近了。朋友間,才會以此相稱。
許一山從一見到她開始,一直稱呼她為“靜安小姐”,這是客套,也是禮貌,更是在向鄧靜安傳遞一個信號,他許一山是以朋友的身份來拜訪她的。
冰雪聰明的鄧靜安哪能聽不出來許一山話里的含義。她見許一山一直在顧左右而他,便直接將話題突破了。
“還真是。”許一山訕訕笑道:“靜安小姐,我現在遇到了一個難題,想請你幫我指點指點。”
鄧靜安淡淡一笑道:“哎喲,許先生,我可不是算命先生,哪能給人指點迷津呀?不過,我倒很想聽聽,許先生迷在哪了。”
許一山便長長嘆了一口氣,將燕京調研團要來中部調研,自己要不要向省長容海匯報的事說了一遍。
鄧靜安聽完,半天沒出聲。
一壺茶水喝完,又添了一壺新茶。但新茶入喉,許一山卻怎么也品嘗不出茶香了。
“你是想聽聽我的想法?”良久,鄧靜安才莞爾一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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