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謝離的解釋,楊羲和自然知道他所不假。
單從眼力上來講,楊羲和可能比不過那釋道安,但是自己的掐指占卜之術卻也不是浪得虛名。
剛進到襄陽城,然后見到謝離之后,經過對他命理的簡單推算,就知道此人福緣淺薄,有早夭之命,詳推下時日,就在那五六天之前。但是這人現在明明還在活蹦亂跳,臉上的神采奕奕,沒有絲毫的破敗之像。
如此怪異的情況,在楊羲和整個的修道生涯中,也是從未見過。
前些日子里,他在襄陽城中一直對謝離暗中觀察,有幾次甚至是一天從早到晚十二個時辰,不曾間斷。
包括謝離睡覺的時候,也都會在某個角落里觀察許久。
雖然說這么做,有失一代"真人"的英名,但是想要搞清楚這人身上的怪異之處,也管不了這么多了。
但是這么做的結果,卻是讓他郁悶的很,沒有絲毫發現不說,還把自己搞的頗為狼狽。
楊羲和修道,多半也是想參透這生死之謎,悟得那虛無縹緲的成仙長生之道。
雖說茅山在他的修道生涯中,占據了很長時間,一直從兒時持續到中年,而且他對茅山的感情也不可謂不深,但是在那里能學到的東西和自己所要追求的,實在是相去甚遠。
一味的修習符箓口訣,身形步法,身體雖然強健的多了,手上制敵的功夫也非常人可比。
只是與那長生大道,卻越來越遠。
后來狠心離開茅山,獨自前往那九華山潛心修道,雖有所頓悟,但終究沒有大成。
此時的楊羲和已到晚年,雖說從樣貌上來看,比一般中年人還有精神些,但是這心境,確實很符合他現在的歲數。
常年的"修行失敗"已經讓他變得無比豁達,所以對此番襄陽之行的失利,雖然心生郁悶,但不過片刻之后,便又恢復常態。
"長生……長生……世人能長生的,又有幾人呢……老道我還是盡人事,聽天命罷……"
楊羲和在心中寬慰了自己一番,才又接著對謝離道:"算了算了,老道我流年不利,也不勉強你了。不過話說回來,雖然老道我此行失利,卻也不能說毫無收獲。你小子命數怪異,但是這識人心的本事卻更為怪異,這幾招用在秦軍身上頗有效果。至于這排兵布陣,戰場謀略之道,不知道你使的怎么樣,要是也同樣‘怪異’的話,那這司馬晉室可就中興有望嘍。"
謝離微微一笑,還是沖著楊羲和聲音的方向回道:"楊真人過獎,謝離今年不過一十六歲,關于這用兵之道,謝離雖然曾在兵書上了解過一些,但畢竟只是紙上談兵,毫無經驗。所以要說這晉室中興,那可就實在太抬舉謝離我了。"
在這漆黑的夜里,謝離雖然通過聲音面向了這楊羲和,但是并不知道他具體的位置,眼神中毫無焦點的樣子,倒像是個盲人在說話一般。
"而且……"這"盲人"接著開口道:"按理來說,楊真人應該算是方外之人,怎么現在聽起來,倒是對這兩軍交戰,征討殺伐之事如此感興趣"
"你這小子,也太過瞧不起我老道。"
楊羲和接著回道:"自永嘉之亂后,我族百姓多受戰爭之苦,尤其是北方民眾,多顛沛流離,居無定所。我老道雖說醉心修道,卻也時常感嘆民之疾苦。如今司馬仲達的子孫一代不如一代,整個朝廷也都偏安一隅,毫無斗志,眼睜睜看著北方故鄉陷于水火而不顧。老道我只是希望在這晉室之中,能多出幾個人,可以伸張大義于天下,挽救黎民百姓于泥漿。奈何近些年來,只有那桓溫還能偶爾到那北方腹地一戰,其他人……唉……"
謝離聽完,不由得心生肅敬,沒想到這老道不羈的"外表"之下,竟也有著如此赤子之心。
"楊真人此心,謝離佩服!"
對面的楊羲和擺了擺手道:"整天隱在山中,可謂百無一用,又有什么可佩服的。所以說來這襄陽城中,雖然沒有看到得到這道中機緣,卻是看到了一個好苗子。有這些心眼,對你以后領兵可謂是大有幫助。"
"楊真人……謝離沒說過想要領兵征戰……"
"呵呵,你在襄陽城的這些動靜,晉室朝廷中的人就算再傻,也總會知道的,到時候可就由不得你了。只可惜,你這身子骨,還有這拳腳上的本事……"
謝離聞,直接從石欄上站起,然后對著楊羲和拱手深躬道:"請楊真人指點一二!"
"呵呵……你倒會借坡下驢……剛才還說沒想過要領兵征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