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氏無力笑了下,還不忘讓安撫她:"姨母這樣…嚇著你了吧…聽說你才從青州回來,路上奔波辛苦…看著人黑了些…咳咳……"她說了幾句話,就要停下喘息,伴隨著干裂的咳嗽聲,"看過姨母就回去吧…別讓姨母把病氣過——"
這句話還未說完,她就止不住地喘息咳嗽。
咳的面頰上翻出異樣的鮮紅顏色。
"姑娘快別說話了,喝口水吧。"婆子急忙倒了一盞溫熱的茶水,遞到錦氏唇邊。
錦氏佝僂著身子喘息,須臾后逐漸緩解。
伸手推開婆子遞來的茶盞,哪怕她虛弱至此,目光仍不忘關切地看著錦鳶,"明日、明日就是趙將軍和藍月圣女大婚……你、你一片孝心,姨母知道了……可一旦被人知道你來看我這…命不久矣之人,傳入圣女耳中,難免會覺得你不敬主母,快、快回去!"
她抬起手,寬大的衣袖下滑,露出一節枯瘦腕子。
瘦得嚇人。
錦鳶一時怔住,雙手攥著袖子,眸中透出不安。
婆子聽后,連忙打斷錦氏的話,紅著眼睛道:"姑娘說什么不吉利的話!王爺走之前特地去宮中請了太醫來看,太醫也說您只要好好吃藥、好好休息,定能治好的!"
錦氏一雙空洞的眼神,在望著錦鳶時,才露出一絲光。
她啟唇張合,催促道:"快回去吧,姨母見了你,心里便高興了,也沒什么牽掛了……姨母的身子,自己知道……"
"姑娘……"
婆子忍不住潸然淚下。
錦鳶生性善良。
她本對眼前才認回來的姨母并無太多親情,或許是她無條件溫柔地包容自己,或許是她哪怕在病重,也仍對自己溫柔,心中也讓記掛著自己…
這份溫柔,讓她生出些眷戀。
是她在母親那兒,從未得到過的。
錦鳶伸出手,輕輕握住了錦氏枯瘦微涼的手,身子前傾,柔聲道:"錦鳶哪兒都不去,就在這兒陪著姨母,郡主命我回來好好陪著姨母,不必急著回去,姨母不用替錦鳶擔心,好好休息罷。"
錦氏難掩驚喜:"當真"她想笑,卻無力擠出笑容來,只能目光緊緊地望著她,"太好了…"她眼中含著淚光,同婆子道,"有了小鳶陪著,我這病……肯定要好起來……"
婆子點頭,目光感激地看向錦鳶。
錦鳶服侍錦氏用下湯藥,守著她睡下后,才從屋里悄悄退出去。
因錦氏虛弱,受不得風、受不得吵鬧。
屋中只有婆子一人貼身侍候著,錦鳶便也把石榴留在外面。
從里間出去后,婆子親自為錦鳶打水洗手。
口中忍不住感慨了一聲,"還是娘子心善,肯來看我家姑娘一趟。"
錦鳶聽出故意藏在話下面的意思,不由地看了眼婆子,問道:"聽您這話,是有誰不愿來看姨母么"
婆子也不瞞她。
拿了一塊干凈帕子遞去,語間難免透出幾分責怪之意:"大家都是錦家人,這些事情老婆子也不瞞著娘子,就是替姑娘不值當。姑娘自嫁入王府,這么多年來時時刻刻記著照拂錦家,可這會兒病重,她嫂嫂來不了也就罷了,她一母同胎的兄長也沒來,下面的小輩更是連遞話問一聲都沒有。娘子您說,姑娘怎么會不寒心"
說著說著,婆子又抹起眼淚來。
錦鳶沉默著,不知該說什么。
她與錦家人更是不熟。
好在婆子也及時止住,嗐了一聲,"我家姑娘是真的把娘子當女兒疼,幸好娘子來了,姑娘這才有了指望,剛才的湯藥也用得好,合該姑娘的病能好!"
錦鳶斂目,仔細擦干手指。
柔聲回道:"我是小輩,侍奉長輩也是應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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