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華沒有回話。
她出自于沒落的修仙世家,自小靈根精慧。族中式微之際,陡然得了這么一個天賦卓絕的修仙天才,便卯足了勁兒地培養。在被羽山圣人帶走之前,青華每日要做的事除了修煉,再無其他。
家中長輩對她管教得很嚴,總說她是全族最后一個希望。倘若族中能出一個宗門弟子,連帶著整個家族都會崛起。而背負著全族的希望,從來都是沉重的。
青華小時候便日日苦修,族中的小孩兒不與她玩,因為她是“希望”。家中的長輩倒是對她格外盡心,倘若她修行沒有達到預期,不會有人責罵她,只是被那些失望的眼神看著,心中難免愧疚。
她很少哭,族長常說,修仙之路寂寞清苦,若連這點苦楚都忍受不了,如何探索大道。小時候的青華實在忍不住哭了,也不會有人來替她擦眼淚,更不會有人送她糖塊兒耐心來哄她。
眼淚無法增加修為,而無法增加修為的任何事,都是浪費。
她就這么長到了十二歲,直到宗門選拔上一鳴驚人,被羽山圣人看重,帶回了太焱派。
羽山圣人是個很奇特的人,和族中長輩所說的不同。他修為高絕,卻總愛做一些“閑事”。從外頭尋來種子種下花花草草啦,去山下酒樓打雜數月只為學一道招牌桂魚啦,看看話本子聽聽小曲兒啦......他活得有聲有色,有滋有味,也希望自己的徒弟青華亦能如此。
可惜青華令他的好意落了空。
許是幼時便被教導除了修煉,世上一切雜事都是浪費光陰,青華不喜歡享樂,準確說來,她都不知道什么叫“樂”。她對顧采玉說她修煉是為了護佑一方蒼生,但青華有時候會覺得,她自己亦是蒼生一員,可她連讓自己高興也做不到。
她有時候還挺羨慕顧采玉的,顧采玉是和羽山圣人一樣的人,他們總能在紅塵中發現趣味。而她不行,或許他們說得沒錯,她本就是個怪胎,她根本無法體會到尋常人的快樂。
一個不懂快樂的人,活得本來就是無趣的。
“仙子?”顧采玉在旁邊喚她。
青華回過神,平淡開口:“我小時候不會哭。”
“怎么可能?”顧采玉夸張地倒吸一口涼氣,“難道你小時候就沒有傷心事嗎?”
傷心事?或許是有的,但那已經隔得太久了。她垂下眼睛:“我不記得了。”
顧采玉沉默下來。
晚風吹過,將顧采玉懷中小孩兒的發絲吹動,小孩兒臉龐被發絲拂得癢癢,皺眉哼哼了兩聲。他回過神,輕輕拍拍小孩兒的后背,嘴里小聲唱著:“月光光,好種姜,姜必目,好種竹,竹開花,好種瓜......”
他一向童謠很多,當他安靜下來哄孩子的時候,耐心又溫柔。而他的聲音動人悅耳,仿佛能穿過多年的時光,撫慰了當年在族中空曠密室中獨自修煉、又獨自哭泣的小青華。
他唱了很久,青華也聽了很久。
一塊包裹著紅紙的糖塊伸到自己面前。
青華微微一怔。
他沒有看青華,正專注地看著懷中小童,似乎怕吵醒了孩子,刻意壓低了聲音。
“不記得了也沒關系,我看仙子年紀也不大,至多不過十五六歲,在咱們修仙界中,也算個半大孩子。今日被這些邪修惡心了一把,孩子們都有糖塊補償。見者有份,咱們仙子也不能少。”他見青華不收,干脆將那顆糖放在石桌上,沖青華笑道:“我就姑且替仙子長輩來哄一哄小孩兒吧。”
這人慣會胡說八道,她如今再怎么也不可能“十五六歲”,偏顧采玉說得十分真摯,讓人想發火也難。
他替小孩兒拂去臉上的發絲,站起身來,低聲道:“小胖睡著了,我送他去榻上。仙子,”他眨了眨眼,“記得笑一笑。”
他抱著小孩兒往屋子里走去,青華心中冷嗤,這是真將她當小孩兒了,用一塊糖來哄收買.....也實在是離譜。
她撿起那顆被紅紙包裹的糖,看向顧采玉的背影。他動作很輕,小孩子摟著他的脖子,抱得很緊,顧采玉小心邁過門檻,微微伸臂,替小孩子擋住吹來的風。
“叮——”的一聲。
一聲輕微的鈴響落在風里,這聲音極細極輕,很快被風聲掩蓋,青華沒有察覺。
半晌,她握緊掌心中的糖粒,突然輕輕笑了一聲。
剛剛忘了說了,其實他的簫聲......很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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