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了絲笑,靜靜看著沈微慈:“聽見外面的馬蹄聲了么?”
沈微慈被馬車的顛婆搖的起不了身,她的手依舊被束縛著,也根本使不上力氣。
她按著心亂的心跳朝著李容山開口:“我們要去哪兒?”
李容山的身形有些佝僂的彎著,手上一直緊緊拿著匕首,身上的衣服染上了血跡,除了眉眼帶著些平日里的無害和溫和,渾身上下都讓人猜想。
他看了眼沈微慈審視在他身上的慌亂神情。
他覺得自己此刻像是個喪家之犬一樣,乞討在她面前。
他笑了下:“去金國。”
沈微慈一愣,隨即聲音一變:“你說什么?!”
李容上沒再看沈微慈,只是微微挑開簾子,看著后面遠處窮追不舍宋璋的人。
馬蹄聲將夜色撕裂,僅僅才半個時辰,宋璋就快要追上來了。
馬車外面跟隨的侍衛一個個面露慌張。
李容山抿唇,對著隨從吩咐:“埋伏設好了么?”
隨從連忙點頭:“三天前就設好了。”
李容山頓了一下,又道:“把準備好的女人塞進馬車里,分兩隊走。”
隨從應聲,連忙去辦。
李容山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的傳入沈微慈的耳朵里。
她幾乎在一瞬間就明白了李容山剛才那幾句話的意思。
李容山應該還準備了人去迷惑宋璋拖延時間。
她看向放下簾子重新做回位置上的李容山,沈微慈咳了一下:“我可以坐起來透透氣么?”
李容山蹙眉:“宋夫人還是躺著的好。”
“畢竟你還有身孕,我并不想傷害到你肚子里的孩子。”
沈微慈的肚子已經三月多了,卻依舊并沒有太大的隆起。
她的動作其實并不笨重。
要是沒有手上的束縛的話。
她喘息幾聲,又咳了幾聲:“我透不過氣了。”
“馬車太快,我惡心。”
李容山靜靜看著沈微慈,看著她腰上他為她佩上的玉佩散落在她衣裙里若隱若現,忽然心里生起了異樣的感覺。
他又隱忍情緒,不再看她。
馬車在沉黑的路上疾馳,沈微慈聽見后面的馬蹄聲好似遠去,她心里升起一股慌亂。
李容山不理她,她便用手撐著從車墊上坐起來,雙手要去掀開旁邊的車窗簾子時,卻被李容山忽然一手抓住了手腕。
她看到他的眼神異常的嚴肅,甚至還帶著一絲絲的冷,眼底是氤氳的暗色:“宋夫人,我不想對你用其他手段。”
“只要你聽話。”
這樣的李容山讓沈微慈立刻感受到了可怕。
他的臉頰邊還有鮮血,他的身上也盡是血腥味。
她看著他慍怒的神色,手指抖了一下,眼神里卻是鎮定的堅韌:“我只想透口氣。”
李容山被這個女人無辜又柔弱的樣子欺騙了很多次,心軟了很多次。
直到現在,他對她依然心軟。
他還記得當初第一眼見到她的模樣。
坐在慧敏郡主身邊,一身華服,金線重疊的衣裳下,細眉彎彎,晏如明月紅梅。
但此刻,她凌亂的鬢發緊貼在她的臉頰上,白凈的臉龐上染了一些污濁,衣裳上依舊殘落著鮮血,一只繡鞋在顛簸和走動中落下了一只,白襪上全是淤泥。
唯一只有她領口是潔白的。
還有她嫣紅如櫻桃的唇畔。
李容山眼底升騰起一股隱忍的痛,莫名其妙的痛。
他緊緊抿著唇,想要忽視沈微慈的話,又看著她憔悴的面容的心軟。
他在皇宮兩日,他知道,自己留下的人對她并沒有太好。
其實,她一個女子并不應該受這些苦。
李容山沒說話,扯著沈微慈的手腕讓她靠在車壁上,自己掀開簾子往外看。
遠處已見不到火光,他們行走的路早已偏離了官道。
前面有人騎著馬開道引路,他身邊現在殘留的人,也只有十來人而已。
李容山的手指緊緊握緊了窗沿,手指深陷,骨節泛起了白色。
眼底是深刻的不甘心。
沈微慈看著李容山的背影,又回頭看向自己身后的那個簾子。
她知道宋璋正在后面追她,要是她留下記號,宋璋就能更快發現她在哪兒了。
她屏住呼吸,能動的手指將自己剩下的繡鞋脫下來,往身后的窗外扔了出去。
這時候李容山正好回頭,并未怎么理會沈微慈,只是坐著沉思。
她看向李容山:“我知道你想挾持我逃出去,要不你先放我在這里,我一定說服夫君不追你。”
李容山抬起眼皮,看著沈微慈,不說一個字,但眼底卻是嘲弄。
沈微慈連忙又道:“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這么顛簸下去,我的身體吃不消,要是我出了什么事,我夫君更不可能放過你了。”
李容山依舊不語。
他從懷里拿出一個糕點出來,伸手送到沈微慈的唇邊:“宋夫人一天沒吃東西,還有力氣說話?”
沈微慈看著面前送來的糕點一愣,抬頭看向李容山:“二殿下,我懂你的。”
“我聽我夫君說過一些你從前的事情。”
“你做的一切都沒錯,我不怪你。”
“可我只想回到我夫君身邊,你放了我,就如你常和我說的,一切都回到原來的樣子。”
“往后你我沒有瓜葛,我不會找你報仇。”
李容山看沈微慈沒有要吃的意思,垂眸將糕點塞進她手里,眼神在燈下淡淡:“成王敗寇,我輸的起。”
“不需要一個女人給我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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