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嚇了一跳,撲過去攔住皇后:"娘娘,慎。"
楊氏獲罪不就是因為被說是蔣后黨嗎
娘娘怎么說出這樣的話。
皇后看著他,雙眼紅紅:"我說的不對嗎蔣后要是沒死,輪不到他來當皇帝。"說著推開內侍沖出大殿,對著夜空伸出手高喊,"娘娘,蔣后,蔣眠兒——你不是變成鬼了嗎你不是還在皇宮嗎你快出來啊——你快活過來——"
內侍嚇得腿都軟了,完了完了,皇后瘋了,他再顧不得尊卑撲過去將皇后往殿內拉:"娘娘娘娘快別亂說。"
"我沒有亂說。"皇后喊道,掩面哭,"我真想蔣后回來,我不想當皇后,我不想讓六郎當皇帝了,我想回王府去——"
她哭著又跑出去對著夜空高喊。
"蔣眠兒,蔣眠兒,你快出來,你快回來——"
內侍急得叫人,偏偏四周安靜一片,所有人都跟消失了一般,內侍一狠心,伸手撕下一角衣裳就往皇后嘴里塞。
還沒塞進去,皇后猛地轉過頭看著他。
"我要是真是蔣后的人就好了,那樣我一定早一步殺了他!"
內侍瞪眼,下一刻看皇后的雙眼里有血流下來,然后伸出長長的舌頭。
他大叫一聲向后跌倒,坐在地上,眼前的皇后慢慢升高,懸掛在宮殿內,隨著垂地的簾帳搖啊搖,長長的頭發,長長的舌頭,紅彤彤的眼——
內侍眼一翻暈倒在地。
白籬猛地跌出去,這個夢境結束的太倉促,她腳步踉蹌一下才站穩,眼前是空曠的大殿,以及懸掛在正中的皇后。
其實自盡的皇后并沒有內侍夢中那么可怕。
她穿著華麗的皇后禮服,帶著重冠,仔細施了粉黛,雖然因為自縊形容的確變了形。
"可憐。"人影又冒出來,站在她身側看,嘖嘖兩聲,"楊媛也是不爭氣,就算是想死,這條白綾這頭纏著自己,那頭也纏上李六郎唄。"
白籬看她一眼:"你比她也沒好到哪里去,你不也是自己跳下樓尋死的"
身邊的人影笑了點點頭:"你說的對。"她再次看向自縊的皇后,"我或許有其他的出眾之處,但也有不足之處,人和人,其實歸根究底都一樣,沒有誰比誰厲害。"
白籬微微皺眉:"你剛才不是還說我比你厲害"
身邊的人影陡然大笑,伴著笑,身影一晃,白籬也瞬間被人穿過——
"娘娘!"
一個內侍跑進來,看到這一幕發出喊聲,下一刻連滾帶爬,再次穿過白籬,向外沖去。
"快來人啊——"
"陛下——"
"快稟告陛下——"
"皇后娘娘自縊了——"
伴著這喊聲,這片暗夜被撕裂,接二連三的亮起燈,遠處也有燈火搖曳向這邊涌來。
"熱鬧看到這里吧。"身邊的人影說,"免得沖撞這個李氏子嗣,玄陽子那老道無事生非。"
伴著這聲音,白籬身子一歪,猛地向前一栽,人睜開眼。
能感受到樓船輕輕的搖晃,室內青光蒙蒙,似遠似近的喧囂聲還在繼續。
白籬慢慢坐起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柔軟細膩的觸感,她看了眼一旁的妝臺,最終沒有點亮燈去看鏡子。
看,也無所謂了。
她起身走出室內,站在欄桿內,夜風凌冽,讓人瞬間打個寒戰,也讓人更加清醒。
白籬環住手臂,看向遠處的城池。
蒙蒙青光中的城池看起來很安靜,但有些地方應該已經熱鬧起來了。
……
……
無數燈火讓皇后殿燈火通明。
無數人涌進來,又都被趕了出去,禁衛們站在門邊,當值的內侍宮女已經被拖了下去。
白瑛扶著王德貴過來時,也被攔在外邊。
"陛下此時不讓人靠近。"禁衛首領帶著幾分歉意,因為白妃身份特殊,他們適才去詢問過了,"陛下一是不想皇后娘娘的遺容被人看到,尚未修整好,再者白妃你身子重,別受到驚嚇。"
白瑛點頭,淚流滿面:"我知道,我不過去驚擾陛下和皇后,就讓陛下好好陪著姐姐…我也在這里陪陪姐姐。"
隨著說話,身后有內侍搬來椅子,王德貴扶著白瑛坐下。
禁衛們不再驅趕,施禮退開。
白瑛坐在椅子上,看著前方的皇宮殿所在,能聽到夜色里傳來皇帝的撕心裂肺的哭聲。
"怎么好好的就死了"她低聲問,"真是自縊"
王德貴在旁點頭,低聲說:"是,一個內侍看到了當場暈死過去,醒來人都嚇傻了,只喊著娘娘自縊了,其他的說不出來。"
正說話,黑暗里又有一個內侍摸過來。
"娘娘,炭盆來了。"他說,低著頭跪下擺放炭盆,借著靠近,低聲說,"皇后留有遺書。"
白瑛問:"寫了什么"
"求陛下放過楊氏家人。"內侍低聲說,"說是她一人為后,行為不端,愿一死謝罪,只求不要連累家人,請陛下饒過他們性命。"
竟然……白瑛有些怔怔,先前皇帝給皇后說了,可以保留她的皇后之位,但楊家父兄男兒必須處死。
沒想到,皇后竟然以自己的性命,來求皇帝放過家人。
白瑛發出一聲嗤笑,攥緊了手。
自己活著不好嗎自己活著,有皇后之位,總有機會翻身,將來總能為家族增光添彩。
自己死了,家人也什么都沒了啊,留著命又有什么用,真是蠢。
白瑛抬起手指,擦去眼角滑下的眼淚。
太不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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