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華……我師叔?”姜子豐愕然,“我怎么沒聽說過?”“你當然沒聽過,你入門的時候,李云華早就離開天都了,并且連他的名字都成了禁忌。但在五百年前,要說起華陽二仙,卻是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華陽二仙?”“華是云華真人,陽是云陽子,也就是你的師尊。他們都是天都弟子,被譽為三千年不世出的天才。一個時代,出了兩個天才,是時代之幸,也是時代的悲哀。”高傒輕輕嘆了一口氣,嘴角卻露出一絲微笑,不知是在替華陽二仙感到可惜,還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我聽師兄們說,師父三歲入道,五歲指接第一道天雷,七歲便可分身入萬仙劍陣,這是真的嗎?”姜子豐問道。“傳雖略有夸大,但也差不多了。”高傒說。姜子豐知道高傒和云陽子不和,能被高傒這樣承認,那大概率就是真的了。“莫非那李云華和師父一樣厲害?”“論輩分,云華是師弟,云陽是師兄。論血統,云陽是正統姒姓嫡系后人,云華不過是嬴姓旁支。但華陽二仙,華在陽前,你就知道他有多逆天了。”“啊?他比師父還強?”姜子豐大驚。“那倒不至于。”高傒搖頭道,“因為關于他二人誰來接替宗門,萬仙陣中起過爭論,所以我們也曾專門考察過二人的天賦。以資質而論,兩個都是絕頂,以悟性而論,也都不分上下,唯有性情,二人相差極大。這也注定了他們的修行之路。”“可是,既然有八姓輪值的規矩,為什么會出現二人爭掌門的局面?”“原本是輪到嬴姓的。但嬴姓在世間勢衰,找不出合適的接班人。天都掌門,不但要統御天下玄門,而且還要掌管萬仙劍陣的樞機密鑰。天道之下第一人,豈是兒戲?八姓輪值的規矩,既是為了平衡勢力,也是為了不讓傳承腐化墮落,從而選出最優秀的人來,替天行道。”“嬴姓無人可選,就只能輪換到下一家,下一家便是姒姓。”高傒繼續說道,“姒姓出了一個姒云陽,驚才絕艷,原本毫無爭議。可偏偏又出了個李云華,與他分庭抗禮。嬴姓看到了希望,就推出李云華,想讓他執掌天都。很可惜他只是嬴姓分支,并非嫡系,因此也存在爭議。于是上演了華陽二仙爭天道的一幕大戲。”“那后來發生了什么?最終還是我師父贏了!李云華又是為么被逐出了天都,連名字都成了禁忌?”姜子豐問道。“云陽和云華,絕才相當,唯性情不同。當初看,云陽子性誠厚、篤實,而李云華野心大,性近妖,這也是為上面的諸位老仙所不喜的。為了和你師父相爭,李云華走上了一條錯誤的道路,他竟想要魔道雙修,一統三界。這種野心,也導致他惹下天怒,最終被廢了修為,逐出了天都。”高傒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什么,許久才道:“不過我現在想來,有些事可能是我們看錯了。你那師父云陽子誠厚、篤實的性情只是表象,是他裝出來的。他才是真正老謀深算的那一個,要不然,怎么會想出,把一個平平無奇的你當天才來培養的毒計?可笑的是,我們竟然都上當了!”姜子豐的心仿佛被針狠狠地戳了一下,無比刺痛。難道自己竟真的如此平庸,以至于老祖用平平無奇這樣的詞來形容?所有的人都在騙我?高傒似乎一點不在乎他在想什么,繼續說道:“不過這樣也好,你若真是個天才,我也沒辦法下來掌控局勢。”“老祖,我……”姜子豐現在的內心十分復雜。他感到無比的氣餒,過去的心氣一下子都沒了。他感覺自己是個廢物,一個真正的廢物!他又有恨,恨師父,恨師兄師姐,恨眼前這位老祖……他們騙了他,全世界都在騙他。高傒看了他一眼,首到此時,才微微露出一絲長輩的憐愛,道:“你放心,你雖平庸,但有我在,這個天都掌門的位置還是你的。”有這句話,姜子豐心里略微好過了一點。只是那恨意還在,如蝕心刻骨的痕跡,難以消除。“謝老祖。”姜子豐也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是真心還是假意。“老祖,我還有一事不明,既然華陽二仙是競爭關系,李云華因此而被逐出師門,他們兩人應該是水火不容才是,師父為何又會將李沐塵帶回來?”“哼,這就是云陽子的老謀深算之處了。”高傒說道,“他收你為徒,是因為必須從姜氏后裔中選一個來培養。他故意選一個平庸的人,不惜以靈藥和功力把你包裝成天才,騙過我們,好讓我們措手不及,將來接不上班。同時又培養一個李沐塵,來擾亂天都秩序。而且我現在有充分的理由懷疑,當年他和李云華達成了某種協議,兩人唱了一出雙簧,騙過了所有人。”“雙簧?”“李云華魔道雙修不假,但當初犯錯被天誅,卻表現得實在太愚蠢。”“您是說,他是故意的?”“不錯,從他后來的行徑來看,他就是故意的。他們兩個,一個掌天,一個入魔,看似走向了敵對,但又怎么不可能是另一種合作呢?”“一個掌天,一個入魔……”姜子豐喃喃念道,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竟莫名生出幾分豪情。想象著兩個絕世天才,站在天都無神峰:“從今往后,你為天,我為魔,三界之內,唯你我獨尊!”“可李云華又怎么成了當代李家的人,成了李沐塵的父親呢?他們相隔了五百年啊!”“他是天都棄子,沒有一個新身份,怎么在世間行走?”“為了一個新身份,做了自己后代的兒子?”姜子豐無法理解。“呵,這有什么?像他這樣的人,敢逆天入魔,又怎么會在乎人倫綱常!”姜子豐還是理解不了,但也無所謂了,這些事對他來說不重要。他只是還難以平復內心的恨意,難以接受自己從一個天才突然變成了“平平無奇”的庸才。高傒見他不再發問,自然也不再多說。剛才這些話,他也不是特意要對姜子豐說,而只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緒。“好了,不說了,辦正事要緊。”他把山河社稷圖攤開,正準備把歐陽霜放出來,以讓魔胎正常發育。可當他仔細盯著圖上看時,卻愣住了。只見圖中的畫面不知何時多了許多粗糙的線條,仿佛被用禿筆描畫過。而這樣一來,畫面變了,他所掌握的使用山河社稷圖的密咒自然也失效了。“該死的二八神人!”高傒罵道。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