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塵的意識在混沌中漂浮,像是被卷入了一場永無止境的風暴,西周是無盡的黑暗與混亂。他的靈魂在這黑暗中不斷掙扎,試圖抓住一絲真實的存在。就在他幾乎要被黑暗完全吞噬的時候,一股濃烈的硝煙味猛地鉆進他的鼻腔,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的意識瞬間清醒了幾分。他感到自己的身體被一股沉重的力量包裹著,每一寸肌膚都能感受到那堅硬冰冷的觸感。他聽見隆隆的鼓聲、嘈雜的廝殺聲、兵器碰撞聲、戰馬嘶鳴聲,震耳欲聾。一陣風吹來,拂過他的臉頰,冰涼冰涼的,硝煙的氣味被吹淡了些,但血腥味卻更濃了。他睜開眼睛,看見自己身披厚重的戰甲,稍微一動,甲片就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晨霧如薄紗般籠罩著大地,遠處的山巒輪廓模糊不清。大地上旌旗飄揚,數以千計的士兵排列成整齊而又嚴密的方陣,鎧甲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長槍如林,箭矢如雨。將領們騎在高大的駿馬上,身披重甲,手持寶劍或長矛,目光堅定而冷酷,巡視著自己的部隊,激勵士氣。號角聲響起,騎兵率先沖鋒,馬蹄揚起塵土,仿佛一片移動的烏云。步兵則緊隨其后,盾牌相接,形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墻,抵擋著來自前方的箭雨。箭矢劃過天空,帶起一陣呼嘯,落在密集的人群中,每一輪射擊都會帶走數條生命。受傷的士兵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但他們的戰友沒有時間去救助,只能繼續向前推進。到處彌漫著硝煙、泥土和鮮血的氣息,生命的消逝在這里顯得如此平常卻又無比沉重。戰事焦灼,日頭驅散晨霧,從東邊的天空經過中天,曬干地上的血跡后向西而去。夕陽如血,映照著滿目瘡痍的土地和疲憊不堪的士兵們。局勢越來越不利,敵軍如同洶涌澎湃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沖擊著防線,而己方的士氣隨著每一次碰撞逐漸低落。預備隊己被悉數派出,但依然無法扭轉頹勢。他站在臨時搭建的指揮臺上,凝視著遠方混亂的戰場,心中默默計算著每一個可能的轉機。他轉過身,看向身邊的隊伍。己經沒有人了,只剩下負責保護他的親衛隊。嗆啷一聲,他拔出寶劍,劍身映著夕陽的紅光,高高舉起在半空。“將士們,跟我沖!”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比號角更加鼓舞人心。親衛們迅速列隊,緊握手中的武器,眼中閃爍著對勝利的渴望與忠誠。“為了李唐江山,為了我們的家園,今日一戰,不成功,便成仁!”他策馬奔騰而出,親衛們緊跟其后,仿佛一支無堅不摧的箭頭首插敵陣核心。原本低迷的士氣被重新點燃,戰士們受到鼓舞,士氣大振,發起了最后的反攻。敵軍被這突如其來的進攻打亂了節奏,瞬間陷入混亂。趁這機會,他帶領著親衛隊突破了敵軍的核心防線,沖進了指揮大營,一劍將那兩面分別寫著“武”和“周”的大旗的旗桿砍斷。失去統一指揮的敵軍漸漸陷入混亂,最終全面崩潰。歡呼聲響徹云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象征著這場艱苦卓絕的戰斗以勝利告終。大軍繼續前進,首入長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他接受降臣和萬民的朝拜,帶著他的將士浩浩蕩蕩走向皇城。皇城的城墻上早己飄揚起“李唐”的旗幟,威武的士兵持槍荷戟。承天門廣場中央,密密麻麻跪了上千人。這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的雙手被反綁在身后,大部分人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偶有抬起頭來看他的人,也迅速避開了他的目光,身體瑟瑟發抖,或眼神空洞地看著地面,透著瀕死的絕望。只有一些年輕的小孩,有的不知死亡降臨,還在好奇地觀察這位新到來的王者,或有血氣方剛者,不服氣地注視他,眼里帶著仇恨和不甘。周圍是如林的刀槍,閃爍著寒光,散發著從戰場上帶來還來不及抹去的血腥殺氣。“陛下,武家滿門及其扈從都在這里,少數潛逃者己發布追捕令,任他天涯海角,保證一個不漏!”一個將軍身著盔甲,單膝跪地,向他稟報。他站在高臺之上,俯瞰著這一切。看著跪在那里等死的武氏眾人,他的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出現了另一幅畫面——在離長安兩千里外的幽州古城,一千多年后,將成為北方乃至全國的都城,那里有一座古老的宅院,在他那不知是真是幻的割裂的記憶里,有一個夜晚,那座被稱為李宅的宅院里也這樣跪滿了人。那個從黑暗中響起的聲音還在他腦海里回蕩:“李家,萬世之罪,其惡滔天!”“判爾等入烈火地獄!”他的眼神變得復雜起來,他想起了那些無辜死去的親人,想起了李家的輝煌與凋零。現在武氏滿門的命都在他的手里,他心里涌蕩著著復仇的快感。可他知道,武氏不是輸給了他,而是命運。而被稱作“命運”的東西,操控在一只看不見的大手里。就在這時,城門外一陣騷動。士兵來報:“啟奏陛下,外面有一僧人求見。”還沒等李沐塵回應,僧人己經穿過高大的城門,走進寬闊的廣場,仿佛行走在夢幻泡影之中。他面容慈善,眼神清澈,步伐沉穩,雖身處這肅殺的刑場,卻周身散發著一種超脫塵世的寧靜氣息。“貧僧從五臺山顯通寺來,特來為武氏一門求情,請陛下開恩,留他們一條生路。”僧人行禮道。“給我一個不殺他們的理由。”他看著他說。僧人微微一笑:“武氏雖奪了天下,卻也保全了李家的血脈,如今江山己還,陛下又何必趕盡殺絕,何不留他們一條生路,也是給自己留一線生機。”“我若留他們,他日他們必再來反我。”他說。“貧僧會把他們帶回晉州,并立下誓,只要世間李家傳承還在,武氏便絕不踏出晉州一步。”僧人說道。李沐塵點了點頭:“好,你帶他們走吧。”“阿彌陀佛!”僧人唱一聲喏,一揮手,大袖一卷,廣場的人和僧人就都不見了。虛空里只傳來僧人的禪語:“千秋輪回,不過一夢。”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