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三,靖安王陸恒忌辰,一大早陸庭煜就帶著陌挽笙出了盛京城。
陸恒和莊氏葬在了城東五里之外的滄瀾山上,雖然山路綿延,但陸庭煜和陌挽笙都是攀山的常客,所以過來的時候不過將將巳時。
意料之外的是,已經有人先他們一步到了陸恒墓前。
是云嵐。
見陸庭煜二人過來,云嵐上前一步給兩人行禮,“奴婢見過世子爺、世子妃。”
陸庭煜面露詫異,但已經猜到了事情真相,“是皇后娘娘讓你來的?”
云嵐點點頭,“是,娘娘念著與靖安王府的情誼,這才讓奴婢一早出宮來替她上一炷香。”
陸庭煜清楚,云嵐口中的情誼,是曾經的元皇后與陸恒的情誼,而并非姜令儀。
“你回去告訴皇后娘娘,過幾日我會帶著世子妃去祭拜先太后。”
云嵐點點頭,轉身朝著山下走去。
直到祭拜完陸恒和莊氏回到馬車里,陌挽笙才問起元皇后同陸恒之間的緣由,陸庭煜也沒隱瞞,一五一十的悉數告訴了她。
聽完,陌挽笙只覺得滿心悲哀。
明明是皇室與靖安王府之間的紛爭,最后卻引得兩位無辜女子一生遺憾。
似是想到了什么,陌挽笙抿唇看向陸庭煜,“夫君,以后我們的孩子……也會這樣嗎?”
陌挽笙不知道楚南宸是怎樣的人,亦不清楚他會不會同雍和帝一般將靖安王府視若眼中釘肉中刺,但可以確定的是,沒有一個帝王會任由另一股勢力威脅到皇室。
陸庭煜沒有說話,而是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沉默許久之后,才認真回了一句:“你放心吧,我不會讓那一天到來的。”
已經發生在陸恒和他身上的悲劇,不能再蔓延到下一代了。
有些事情,該結束了。
……
天氣一天天冷了下去,年關也一天天近了起來。
城中街巷時不時開始有人燃放鞭炮,靖安王府門前也掛起了紅燈籠。
年關已至,陌挽笙卻莫名開始有些想家了。
這是她十六年以來第一次在外面過年,雖然身邊陪著的是她的夫君,但心里到底還是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陸庭煜看出她的心事,帶著她出府轉了一圈,思緒轉移,陌挽笙的臉上才堪堪有了笑意。
怕陌挽笙一個人心中難受,陸庭煜又主動入宮請旨讓楚南宸將他承襲王爵的日子往后推了推,畢竟只要還是世子,他便不必上朝,就能在家里多陪陌挽笙一些。
這樣的結果,無疑是楚南宸愿意看到的,所以很痛快的便允了。
而就在陸庭煜在府中陪伴陌挽笙的日子里,先靖安王陸恒的勢力相繼被楚南宸拔掉,到了歲尾休沐之時,就只剩下極少的一部分保留了下來。
對此,陸庭煜自始至終都呈現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態度,一心撲在陪陌挽笙游玩賞花上,仿佛真的不愿意再卷入權勢糾葛了一般。
得到這樣的消息,楚南宸心中微微輕松了些,不過卻是沒忘了讓人繼續盯著靖安王府的動靜。
舊年在鞭炮的聲響和煙火的璀璨中緩緩離去,新年跟隨著夜幕悄悄走來。
大年初一一早,陌挽笙剛睜開眼睛就收到了陸庭煜遞過來的厚厚的紅封,“笙笙,新的一年里,愿你我都能歡樂安康。”
陌挽笙愣了好一會,才眉眼含笑的接過,嘴角漾起一抹幸福的笑,“會的。”
陸庭煜低頭在她唇邊輕啄了一口,“這府中屬實有些冷清了,所以最好再添一個小家伙。”
陌挽笙不由得紅起了臉頰,“那我……努力一下。”
陸庭煜被她害羞的模樣逗笑了,手上卻是得寸進尺的又輕輕捏了捏她腰間的軟肉,“你一個人努力怎么夠,我陪你一起。”
陌挽笙這下是羞的徹底沒臉見人了,在被子里埋了好一會才將臉上的熱度散去。
梳洗過后,丫頭伺候陌挽笙盤發,陸庭煜就在一旁看著,陌挽笙在銅鏡中看著他專注認真的神情,不由得漾起陣陣笑意。
她想要的,不過如此。
就在丫頭為陌挽笙整理完發髻準備再插上最后一根發簪的時候,陸庭煜卻是示意她退下,隨即上前一步變戲法一般從袖子中拿出一支荷花發簪插在了陌挽笙的發髻上。
發簪設計并不繁雜,但材質和工藝卻都是頂好的,綻開的荷花和相依的菡萏就跟活的一般。
陌挽笙不由得怔了神,“夫君什么時候命人打造的?”
這般手藝,買定是買不到的,只有定制打造。
“兩個月前,想著過年的時候給你一個驚喜。”
陌挽笙起身攥住他的指尖,笑的燦爛,“我很喜歡。”
夫妻二人并肩攜手朝著門外走去,恩愛氣息掩都掩不住。
早膳之時,陸庭煜又將庫房的鑰匙和府中的賬本悉數交給了陌挽笙,后者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新年的第一天,陸庭煜的驚喜是一個接著一個。
陸庭煜將精致小巧的銀白色鑰匙放在陌挽笙手心,才解釋道:“這些可不是我給你的,而是替父王和母妃交給你的,他們離開的早,沒能看到你我成婚,喝上一杯改口茶,將這些都交給你,也算是能讓他們安心些。”
陌挽笙點頭收下,卻見陸庭煜又從懷里掏出來了一把鑰匙送到了陌挽笙面前。
“這是我私庫的鑰匙,也交由笙笙一并保管。”
至此,靖安王府的掌家大權,已經悉數交到了陌挽笙的手上。
陌挽笙將兩把鑰匙和一摞賬冊悉數交給貼身丫頭,才一臉傲嬌的看向陸庭煜,“夫君把財政大權都交給我了,以后若是惹了我,我可不給你銀子花。”
陸庭煜拉起她的手,佯裝一副驚恐模樣,“我一定好好聽話,笙笙可不能斷了我的銀錢。”
陌挽笙被他的夸張表情逗得笑彎了眼,不過卻是沒忘將最后一點戲演完,“看你表現。”
和靖安王府這邊的溫馨和樂截然不同,乾清殿內一片冷凝。
就在昨夜,闔宮上下慶賀歲尾防護松懈之時,青黛趁著乳娘不在悄悄喂楚凌修吃下了一點不傷身體的沉眠藥物,而后悄悄取了一滴楚凌修的腳趾血送去了乾清殿。
楚南宸猶移許久,最后還是選擇將自己的血滴進了碗中。
而結果也和楚南宸的多日擔憂一絲不差的對上,楚凌修,并不是他的兒子。
不是他的,那最大的嫌疑就落到了陸庭煜的頭上。
楚南宸徹夜未眠,坐在書案前盯著碗底不融的兩滴血看了足足一整夜。
直到外面的天色徐徐亮起,門外傳來王淮的聲音,楚南宸才終于回過了神。
將桌上瓷碗一把拂落在地,楚南宸雙目猩紅,緊握拳頭滿臉痛楚,“姜令儀……我到底要拿你怎么辦才好?”
聽到屋內的動靜,王淮快步走了進來,見楚南宸沒有傷到自己,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滴血驗親的結果,他亦是親眼看到的,昨晚的時候他還在擔憂楚南宸會不會直接趕去鳳儀宮質問姜令儀,這樣的話,事情可就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