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血色的地平線再度掀起波瀾,龐大的樓車在巨怪的牽引之下浮現在所有人的眼中,鋪天蓋地的黑色潮流便宛如決堤一樣,自血海中涌現。
龐大的顱骨在旌旗之上燃燒著碧綠的光焰,漆黑的旗幟上只畫著一張染血的詭異大口。
自黑暗陣列的最前方,四五余高的魁梧大群渾身籠罩著咒紋甲胄,宛如鹿角一般的鋼鐵棱晶從武士們旳頭頂展開,在雙眸之中,燃燒著血樹所點燃的火焰。
手中的咒刃飲血凄嘯。
縱聲吶喊著,咆哮。
狼爵軍團。
尊長者站在戰艦的殘骸之上,收回眺望的視線,向身旁的林中小屋介紹:亡國的授賜軍團,領軍者應該是披狼皮者的子嗣,才能號令這一支統治者的親軍。
看樣子,應該是前鋒。
我們恐怕在他們行軍的路線上,閣下。
正規軍啊。
林中小屋瞇起眼睛,抬頭,看著天空中,那一只只在陣列之上翱翔的龐大尸龍:真難搞啊……我并不懂地獄里作戰的方法,尊長者有什么能教我的嗎還請不吝指點。
尊長者沉默片刻,拿捏不準林中小屋的心思,不明白他是真的想要求教還是不想讓人教自己做事。
但出于對槐詩的忠誠,依舊選擇了坦蕩直:以在下愚見,即便是狼爵軍團,閣下也不必有所動搖。
攻守之勢不同,如今地形和優勢都在我們,還有諸多輔助,只要穩重行事,可輕易據守。
……
林中小屋沒有說話。
只是看向天邊蔓延過來的血流,許久,忽然問:如果我想贏呢
尊長者沉默。
想了一下,認真的回答:很難。
世上簡單的事情那么多,可想要有所作為的話,卻總是困難,真麻煩啊。林中小屋搖了搖頭,自嘲一笑。
試試吧。他說,總要試試的對不對
尊長者欲又止。
放心,我可是姓林的,專業就是保全自身,不至于在這種狀況下帶著原罪軍團去和對方硬耗。
林中小屋撐著邊緣跳下臺階,拍了拍手上的土,向著遠處迅速豎立的防御工事走去,只是說:先守著吧,我會給你們創造機會的——
走了幾步之后,他回頭,看向尊長者,忽然一笑,指了指頭頂的天空。
老師在看著我們呢
林中小屋說:不要讓他失望。
尊長者微微一愣,抬起頭,仰望著那一片被火焰燒成赤紅的天空,在漆黑的云層之間,那一道宛如日輪一般的漆黑光焰。
無形的眼眸靜靜的俯瞰。
只是看著,就不由得她熱血沸騰。
是!
蛇人握著刀柄,跟了上去。
遠方,血海波瀾越發夸張。
就在迅速生長和構建的鋼鐵工事的前方,數十公里之外,那一支來自血樹的分支還在源源不斷的綻放光芒和花朵。
就像是道標一樣,引領著涌入地獄的大群們盡情的廝殺和狩獵。
將更多的敵人,倒向他們的所在。
沖在最前方的斥候們已經發現了這一處陣地的所在,騎乘著有翼巨鳥的地獄生物高亢的嘶鳴著,拉扯韁繩,提升著自我的高度。
回頭,揮舞著火焰,向著后方的軍團發出訊號。
可訊號還來不及發出,巨鳥就已經在半空中爆成了一團血光。
陣地之中,端著酒杯的霜巨人西格德微微一愣,放下了手中剛拔出來的短斧,看向前面。那個依靠在墻壁上的年輕人。
在涌動的陰影拱衛之下,他緩緩收回了自己抬起的手指。
修長的五指之間空無一物。
仿佛只是伸手一指,那一只巨鳥連帶著背上的怪物就瞬間蒸發,尸骨無存了一樣。
依舊平靜的微笑著。
只是在領口之下,源源不斷的有一道道瘢痕一般的黑色細長印記附件,如蛇一樣在脖頸和皮膚之上游走,彼此交錯而過。
姓名。
那是一個個細小的姓名。
確切的說,是所有因他而死的人的姓名,銘刻在靈魂之中的孽業顯露在外的痕跡。垂死者的靈魂中所榨取出的詛咒和最后殘痕。
只不過,不同于同族們喜歡的鱗片或者疤痕的樣式,在修改之后,變成了一行行細碎的姓名,纏繞在咒師的靈魂之上,就形成了桎梏靈魂的枷鎖,漆黑如霧。
唔,只用掉了一個字節,倒是不算特別棘手。
林中小屋垂眸,看了一眼消失在皮膚下的那些名字,心中大略對敵人的水準有所了解。
接下來就看各位的了。
他回過頭,看向身后。
鋼鑄的高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生長,拔地而起。
原本依仗著墜落的戰艦和深谷所構建的防御正前方,唯一的缺口處也在鋼鐵的包裹之下豎立起新的防御上。
而遠方,高亢的聲音再度奏響。
龐大的樓車的中間,牛頭人怒吼著,舉起鐵錘,敲響了眼前的詭異的巨鐘。原本宏偉的鐘聲如今卻變得凄厲又尖銳,仿佛蹂躪著每一張耳膜。
緊接著,響應的嘶鳴聲響起。
癲狂的野獸們從地獄軍團的后方涌現,狂奔著,向著防線沖來。
那些如狼一般卻頭生雙顱的龐然大物足足有三米余高,毛發宛如金鐵,縫合在一處的兩張巨口不斷開闔時,便浮現出宛如絞肉機一樣的驚悚牙床。
即便是再怎么遠的血緣,它們的身上依舊流著統治者的血液。披狼皮者稱呼它們為愛子。因為這些嗜血癲狂的怪物,本來就是畸變的子嗣中所誕生。
此刻在數百只雙頭巨狼的威逼和撕咬之下,大量雜亂的大群和被血樹催化出的怪物擁擠成一團,形成漫無邊際的潮流,向著防線覆壓而來。
宛如毫無瑕疵的牧羊犬一樣,呵斥著獵物們奔向應有的方向。
還有的雙頭巨狼的眼眸和口中浮現詛咒的輝光。
即便是血脈退化的畸變種,他們依舊有著不遜色于人的智慧,狡詐且殘忍,混跡在獸群之中,絲毫不起眼。
趁著大群的掩護,向著防線逼近。
天空中翱翔的尸龍也在嘶鳴著,帶著腐敗的四翼,向著防線俯沖而來,吐出蘊含著猛毒的吐息。
而回應它們的是……
是防線之后,太陽船的尾部,緩緩抬起的近防機炮。
漆黑的炮身緩緩的旋轉著,鎖定了猙獰的尸龍,緊接著,噴涂火光。惡臭的暴雨隨著鐵火的升起,從天而降。
轉瞬間,在火控系統的精妙駕馭之下,每一寸血肉和骨骼都被均勻的轟成一團爛泥。
飛散的爛肉中,斷裂的半截尸骸墜落,爆裂,淋了扛著鋼管匆匆路過的鴉人一臉。
嘎
被墨綠色毒血所覆蓋的鴉人茫然的看著旁邊的東西,抬起爪子,抹了抹臉上的血跡,然后吮了一下。
呸。
垃圾。
頭也不回的走了。
而在精確點爆了所有的尸龍之后,林中小屋就看到,對方軍團中那些剛剛升上天空的凋亡霜靈如同踩了倒車一樣,以來時數百倍的速度回歸了地面,消失不見。
而等到裹挾著怪物們沖過來的雙頭巨狼們想要踩住剎車的時候……已經晚了。前方的怪物們一片混亂,中間的即便是想要后撤,可后面的獸群還在巨狼的牧守和威逼之下擠壓上來。
接連不斷的吶喊和嘶鳴里,摻雜了更多的地獄臟話。
真正在血樹賜福之下失去理智的怪物根本已經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依舊在往前沖,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當對準天空的近防炮塔緩緩對準了大地,再度開始旋轉的時候,沖到了鐵壁前方的怪物們就迎來了有生以來未曾有過的華麗焰火。
高達每分鐘一萬七千發的恐怖射速足以在一秒鐘內打空一箱的子彈,在這樣的速度之下,數之不盡的子彈幾乎首尾相銜著沒入了血水中的敵潮之中。
就像是燒成銀亮的刀鋒從長滿霉菌的面包上切過,高亢的巨響之中,傳來接連不斷的沉悶爆裂聲。
無以計數的殘骸飛上天空又落下,形成了慘烈的雨。
隱藏在獸群中的那些雙頭巨狼,終于在尸骸之間潛伏到了防線的邊緣,嘶鳴著,一躍而起,不顧橫掃的近防炮。
巨大的軀殼上崩裂出一個個慘烈的縫隙,內臟流出。
爬過了邊緣的瞬間,便張口想要觸目所及的一切活物咬去。
然后,看到一群無聊到坐在城墻上打撲克的裝甲布偶人——大頭娃娃布偶們捏著紙片,面面相覷,最后,回頭凝視著眼前茫然的巨狼。
童趣可愛的面孔,不由得和善一笑……
張開血盆大口。
泵動式霰彈槍的清脆聲音響起。
死亡。
每秒鐘都有無數的死亡在鐵流的締造之下誕生。
毀滅之鞭橫掃,將不知道多少怪物被瞬間攔腰撕裂,緊接著還來不及落在地上,又被攔腰撕了一遍。
血霧和骨片如同爆竹一般在在黑壓壓的怪物們之中迸射。
那近乎癲狂的火力,就連樓車中的魁梧身影都微微一滯,這幫現境人瘋了么現在就燒家底兒了
還是說,此處的堅守對于他們如此重要
那城墻的背后究竟有什么
領軍者本能的嗅到了戰機和功勛的味道。
他舔舐著嘴唇,握緊了權杖。
陷入思考。
閣下!閣下!
尊長者回頭,在轟鳴的炮聲里,不由得提高了聲音:是不是稍微停一下這樣的火力,對方有可能會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