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樓車推進的速度驟然加快,自無數鎖鏈的拉扯之下,向著防線靠攏。后方的投石車和樓車上的巨炮再度噴涌出火光。
濃烈的硝煙之中,龐大的樓車和防線終于碰撞在一處,一連串鋼鐵扭曲和磚石坍塌的巨響聲響起。
自樓車的最頂端的,狼主高舉著權杖,指向了最前方。
狂熱的狼爵武士們踏著防線的殘骸涌入,甚至不顧近防炮再次啟動的恐怖火力,舍生忘死的和護衛隊的防線沖撞在一處。
而在護衛隊之后,渾身籠罩在寒霜之內的巨人已經拔出了自己的巨斧,跳過了前方的鐵壁,開始了屬于自己的獵殺。
調動純血騎士,我給你們半漏的時間。狼主頭也不回的命令:我要將這幫現境人的防線徹底撕裂!
遵命。
背生雙翼的大群成員展翅而起,帶領著那些彌漫寒意的霜靈向著戰線俯沖,而緊接著,便感覺到眼前一黑。
皮膚陣陣刺痛,毛發聳立,噼啪作響。
徹骨的寒意從靈魂中涌現。
就在防線之后,籠罩了百米的秘儀矩陣正中,匯聚的血色之間,林中小屋已經舉起了那一柄來自尊長者的長矛。
在他的五指之間,飽經廝殺的長矛已經燒至灼紅,煥發出耀眼的光芒。
一縷縷雷霆從其中攢射而出,宛如鞭撻一般,將空氣抽破,令大地撕裂,涌動的電光驟然爆發,就令整個戰場都籠罩在這一片肅穆的烈光之中。
就在忘我的廝殺中,敵我對撞在一處的時候,他終于在極限的距離,將樓車之上的狼主鎖定——
——抓到你了你!
一口氣,將自己的源質盡數抽空,甚至將諸多惡孽填入其中,化為雷霆的燃料。
此刻,漆黑的眼瞳已經被耀眼的烈光充滿。
嘶啞的吟誦聲回蕩在所有魂靈的耳邊。
乾精流輝玉池東,盟威圣者名青童。擲火萬里坎震宮,勇騎迅發來太蒙——
自唇齒的開闔之間,那些肅然的吟誦重疊在一處,就形成了仿佛千萬人的吟誦和長歌。那些無關緊要的字節在雷鳴之中被徹底省略。
到最后,只有燒盡所有眼瞳的雷光被握在了咒師的手中,高舉著。對準了狼主的面孔,投出!
——敕!
然后,滅亡天降!
雷法
艦橋上的雷蒙德早就分辨出了幾乎變成東夏招牌的秘儀,嘖嘖感嘆。
要知道,符殘光一手雷鞭打遍地獄無敵手的時代還沒過去多久呢。
在麒麟最活躍的時期,基本上深度區有名有姓的勢力都被他鏟過至少一次,深度區之下的架也打了不知道多少,一道道加持了龍脈威嚴的神性雷霆留下的可不止是赫赫聲名,還有無數地獄生物的心靈陰影。
現在小十九能夠以燭九陰一系的圣痕,將這專門克制自己的招數玩得這么順溜,看來確實是從槐詩這里學到了不少。
可惜,還差了點功夫啊。
卡車司機捏著下巴上的胡子,問槐詩:你不幫幫忙
難得學生想要表現呢,當老師的就不要去掃興了吧
槐詩托著下巴,看著屏幕上那個凝聚雷霆的身影,就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樣,微笑著說:讓他試試。
于是,雷霆騰空而起。
瞬間,將攔在前方的有翼者和剛剛沖出來的霜靈們盡數蒸發。
漫天飛舞的無數大群竟然在這蓄勢許久的雷霆之前被干脆利落的燒開了一個大洞,緊接著,琴弦崩裂的聲音接連不斷的響起。
樓車之上的秘儀接連不斷的破裂,被龍威之雷所貫穿。
在那一道萬丈烈光的雷矛前方,一切都干脆利落的化為了塵埃。
當狼主猛然抬頭的時候,那纏繞著無窮電光的長矛竟然已經近在咫尺,他不假思索的抬起了權杖,向著前方指出。
權杖之上的寶石破裂,崩潰,飛散,破碎的寶石粉末好像黑洞一樣,將雷光盡數吞噬。
可緊接著,黑洞仿佛也被那呼嘯的長矛所貫穿。
當一切雷光盡數消散之后,籠罩在長矛之上的竟然是一片令人觸目驚心的漆黑……
所謂的雷法,只是用來騙取注意力的偽裝!
真正的殺招,是海量孽業自從這一柄殺敵無數的長矛之上所構成的詛咒,林家歷代的咒師為了刺殺和突襲而工于心計無數次的嘗試之后,所構成的——‘咒毒·魚腸’!
殘存的權杖在瞬間灰飛煙滅。
突如其來的恐懼從靈魂之中爆發。
狼主嘶鳴著,伸出手,猛然握緊了那一柄漆黑的長矛,死死的捏住,不顧自己的手臂迅速的枯萎,血肉干癟崩潰,殘存的白骨也在長矛的撕裂之下崩裂縫隙。
衰朽擴散,蔓延全身。
可在癲狂的嘶吼里,魚腸之刺卻在骸骨的手指之中分崩離析。
緊接著,血流自枯瘦的骸骨之中涌現,籠罩了狼主破碎的全身。
來自統治者的血脈蘇醒了,畸變的靈魂中深淵精髓井噴,破碎的面孔抬起,對準天空,嘶鳴著。
于是,在陰云之間,竟然有一輪血染的月光浮現。
籠罩戰場。
所有血月之下狼爵武士們都陷入癲狂和獸化之中,在血脈的饑渴之下,啃食著觸手所及的一切血肉,發狂的盡頭。
而在破碎的樓車之上,坍塌的巨響爆發。
狼主的身體在迅速的膨脹,血肉增殖,筋理延伸,轉瞬間,化為了數十米高的巨大輪廓,墜落在大地之上,不斷的噴灑著血水。
他的身上,沒有皮膚。
血肉模糊的畸變巨人渾身纏繞著半透明的鎖鏈,只是披著一件宛如狼皮的的詭異長袍,半截從狼皮中延伸出的狼首,已經和面孔生長融合在了一處。
統治者對于子嗣的恩賜賦予了他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
只是踐踏,便令大地崩裂,摧枯拉朽的將眼前的一切防線撕裂之后,三只畸變的眼瞳就死死的鎖定了林中小屋的存在。
給我死!!!!
不顧其他人的圍攻,大步向前,舉爪抬起,對準了他的面孔。
砸!
那一瞬間,林中小屋竟然毫無反應。
只是仰頭,看著死亡的陰影將自己覆蓋。
虛偽的笑容終于不見。唯有此刻,那笑容無比的真摯。
就好像看著一個深更半夜冒著暴雨來為自己送夜宵的外賣員一樣。
滿懷感激。
謝謝你,送菜上門——
腥臭的颶風里,他腳下的秘儀矩陣迅速的崩潰,緊接著,竟然浮現了隱藏在塵埃之下的另一重秘儀……
轟!
齊根而斷的巨手在血雨中墜落,掀起巨響。
狂奔的狼主一個踉蹌,僵硬在原地。
瞪大了眼睛。
直到現在,那一縷清脆的聲音才擴散開來。
宛如有人用大拇指推開了刀鐔,露出一線錚鳴的鋒刃。
在林中小屋的身后,一個枯瘦的老人從變換不定的影子中浮現輪廓,冷漠的瞥了狼主一眼。
然后,收劍入鞘。
只有宛如飛鳥鳴叫的余音擴散。
斬!
筆直的裂口從狼主的身軀之上浮現,頭顱,脖頸,肩膀,腰部,雙腿,手臂,心臟,大腦……縱橫交錯的斬痕中,鮮血井噴。
龐大的頭顱墜落,翻滾著,停在了林中小屋的面前。
殘存的空洞眼瞳睜大了,無比迷茫。
一直到最后都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么。
只有輕蔑的冷哼聲從寂靜中響起。
垃圾。
來自上泉的幻影收回視線,轉身消散在虛空之中。
那不屑的評語,究竟是在說不自量力的對手呢,還是這個膽大包天的召喚者
或者兩者兼有……
可不論如何,隨著那驚天動地的一劍,戰爭在陡然之間,迎來了始料未及的逆轉。
甚至就連槐詩伸出的救援之手都停頓在空中。
未曾預料到,如此的展開。
通過天國譜系的事象煉成得到的靈感,再以從赫笛那里得來的擬似魂靈的技術之后進行的再造。
最終,結合了孽業一系的咒術,達成了仿佛英靈召喚一般的奇異效果。
不,確切的說,應該是兇靈召喚吧……
只是存在了一瞬,就燒光了林中小屋的所有源質儲備和積累大半的孽業,那專注于劍和殺戮的一面實在是太過于猙獰,已經遠超出了他駕馭的范疇。
同時,也創造了超出他預想的恐怖成果。
只是短短的一個彈指,在最初的震驚過后,前所未有的絕望就已經從那些呆滯的面孔之上浮現。
看上去,也沒那么難搞嘛。
林中小屋抬起腳,踩在狼主那一張呆滯的面孔之上,環顧著呆滯的地獄大軍,蒼白的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愉快。
他說,全軍出擊,斬盡殺絕。
伴隨著他的話語,狂熱的吶喊聲升上天空。
早已經饑渴難耐的霜巨人們歡呼著,撲向了潰散的陣列。緊接著,拋下了大盾的護衛隊拔出了霰彈槍和長戟,連同著再度整裝的不死軍一起,踏上了戰場!
不過,戰爭已經結束了。
接下來,是再無任何的難度可的屠殺!
絕望、癲狂、恐懼、怨恨、彷徨……
閉上眼睛,仿佛能夠感受到涌動在無數靈魂之間的黑暗,惡孽在悄無聲息的萌發,膨脹,在咒師的呼喚之下,從每一個垂死的靈魂之中涌現,析出。
一縷縷純粹的黑暗,從猩紅的血色里升起。
宛如游走的蛇一般,被無形的引力所吸引著,彼此匯聚,化為源源不斷的溪流,向著林中小屋延伸而來。
尤其是在狼主的殘尸之中,海量的惡孽不斷涌現。
在最不可置信的狀況之下,猝然而亡,狼主最后所留下的精純怨恨幾乎令他愉快到呻吟出聲。就連停滯了許久的升卿圣痕在這海量孽業的灌溉之下,都浮現了蛻變的征兆。
很快,海量的尸骸在林中小屋的吩咐之下,被堆積在一處,數不清的頭顱在秘儀之中徹底化為灰燼,只剩下一縷縷涌動黑暗,沒入了他的陰影之中。
最后,那一片毫無色彩的漆黑中,浮現出宛如池水一般的漣漪。
就好像,深淵的裂口一樣。
沉淵!
這便是獨屬于他的沉淵!
僅僅是一場斗爭,就令原本才初具雛形的沉淵,幾乎填滿。
此刻的他,才終于理解到叔伯們談及地獄時,那笑容中的愉快和期盼究竟是從何而來。
就好像農民看著無邊無際的田野一樣。
滿懷著希望和期待。
干得不錯。
伴隨著細碎又緩慢的腳步聲,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槐詩。
而正當林中小屋得意的笑著,回頭看向自己的老師時,卻發現自己身后根本沒有任何人。
空空蕩蕩。
只有一行漆黑的腳印,從太陽船延伸到了他身旁,在同他擦肩而過之后,又緩慢而篤定的,走向了遠方。
每一步走出,都跨越了漫長的距離,延伸向更遠的血海之中。
只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灰暗的腳印。
但此刻不止是這里,整個戰場之上,有成百上千道腳印在不斷的出現,向著遠方,踏著尸骸和血泊,還有死亡!
很快,如潮的陰影從黑暗里井噴,追逐著那無形的腳步,擴散向四面八方!
這是……什么
自這始料未及的詭異景象之中,林中小屋僵硬在了原地,只感受到陰影中那宛如火山噴發一般暴虐的惡意。
本能的,毛骨悚然。
而就在那一瞬間,太陽船的艦橋上。
隨著無數大司命的殘影擴散,槐詩,緩緩的伸出了手掌,向著遠方那一道聳立在天地之間的血樹。
微笑著。
遙遙握緊。
終于,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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