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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重生之女將星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月亮(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月亮(上)

            少年嘴角的笑容譏誚,一瞬間,肖仲武握著鞭子的手,再也抽不下去,肖玨輕笑一聲,轉身離開。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見活著的肖仲武。

            肖仲武第二日帶兵去了南蠻,不久,鳴水一戰身死,死狀慘烈。

            棺槨運回京城,消息傳來的時候,肖夫人正在廚房里為肖玨做桂花糖。得到消息,一盤子桂花糖盡數打翻,落在地上,沾了滿地灰塵。

            僥幸活命的親信跪在肖夫人面前,哭著道:原本是打算提前兩日過鳴水,可將軍說,鳴水附近的阜關盛產鐵器,想為二少爺打一把劍,臨行時與二少爺爭執,傷了二少爺的心,希望這把劍能讓二少爺明白他的苦心。沒想到……沒想到……

            屋子里響起肖夫人撕心裂肺的痛哭。

            她撲上去,胡亂的打在肖玨身上,哭著罵道:你為什么要與他置氣為什么!如果不是你與他置氣,他不會在鳴水多停留,不會身中埋伏,也不會死!

            他忍著這可怕的指責,任由女人的軟綿綿的拳頭落在他身上,一不發。

            怎么可能呢他的父親,那個剛毅嚴厲的,揮起鞭子來半點情面都不留。將稚兒留在陌生的山上,一年到頭也不過來一次的男人,怎么會死他冷漠無情,心懷大義,怎么可能死

            可怕的控訴還在繼續。

            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你爹!

            他忍無可忍,一把將母親推開:我沒有!不是我!

            女人被他推開,呆呆的看著他,受不了她如此絕望的神情,肖玨轉身跑了出去。

            他并不知道自己應該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找誰訴說。他下山回到朔京,也不過一年而已。一年的時間,他甚至還沒認全肖府上下的人,甚至還沒學會如何與他的親人自然而然的相處。

            就……已經如此了。

            人在痛極的時候,是不會流眼淚的,他眼下還不覺得痛,只是懵。就像是聽了一個不可能是真的的笑話,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他只是覺得腳步沉重,不敢上前,無法去面對他的母親絕望凄厲的眼神。

            很多年后,肖玨都在想,如果當時的他不那么膽怯,上前一步,回到屋里,是不是后來的所有事都不會發生。

            但沒有如果。

            他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肖璟和白容微已經回來,兩人眼眶紅腫,像是哭過,一向文弱有禮的肖璟沖上來揍了他一拳,揪著他的領子,紅著眼睛吼他:你去哪了你為什么不在府上,為什么不陪在母親身邊!

            他忽的生出一陣厭惡和自嘲,扯了一下嘴角:你我都是兒子,你問我,怎么不問問你自己

            你!

            懷瑾,白容微抽泣道:母親沒了。

            他的笑僵住。

            母親……沒了。肖璟松開手,后退兩步,捂臉哽咽起來。

            肖夫人一生,柔弱的如一朵未曾經歷風雨的花。肖仲武活著的時候,她對肖仲武諸多不滿,隔三差五的吵架,仿佛一對怨偶。肖仲武死去,這朵花便倏而枯萎,沒了養分,跟著一道去了。

            她走的如此決絕,甚至沒有想過被她丟下的兩個兒子日后留在朔京該怎么辦肖家該怎么辦,她的人生在失去肖仲武的那一刻,再也沒了意義,所以她用了一方潔白絹帛,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死之前對肖玨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你爹!

            這句話將成為一個永恒的噩夢,在肖玨數年后的人生里,常常令他從深夜里驚醒,輾轉難眠。

            他永遠也無法擺脫。

            肖仲武和肖夫人合葬在一起,前些日子為了準備中秋宴的燈籠與畫布全部摘下,換成雪白的燈籠。

            墻倒眾人推,肖仲武的死,帶給肖家的打擊遠不止于此。肖璟在朝堂中受了多少明槍暗箭,肖玨在背后就要承受同樣的負擔。南府兵如何,肖家如何,鳴水一戰莫須有的罪責如何。

            他仍舊沒有流一滴淚,木然的做事,密集的安排。他能睡著的時候越來越短,回府的日子也越來越晚。

            那天晚上很晚了,肖玨回到府上。肖仲武死后,府上下人遣散了許多,除了他的貼身侍衛,他不需要小廝,覺出餓來,才發現整整一日都沒吃東西。

            太晚了,不必去麻煩白容微,肖玨便自己走到廚房,看可有白日里剩下的飯菜對付一下。

            灶臺冷冰冰的,廚房里也沒什么飯菜,這些日子眾人都很忙碌,哪有心思吃東西。他找到了兩個饅頭,一碗醬菜。

            燈火微弱的就像是要熄滅了,廚房里沒有凳子,少年倦極,隨意找了個靠墻的角落坐下,端起碗來,突然間,瞥見將長桌的盡頭,墻壁的拐角,躺著一枚桂花糖。

            肖仲武戰死的噩耗傳來時,肖夫人正在為肖玨做桂花糖,乍聞此信,一盤桂花糖盡數打翻,后來被小廝打掃,全部都沒了。

            這里卻還有一顆漏網之魚,靜靜的躺在角落,覆滿灰塵。

            他爬過去,小心翼翼的將桂花糖撿起,拂去上頭的灰塵。糖果里隱隱傳來桂花的香氣,一如既往的甜膩。

            肖夫人總是把桂花糖做的很甜,甜的齁人,他原本不吃甜。

            但這是他在人間,得到的最后一顆糖了。

            香囊里還有剩下的糖紙,他將那顆糖包好,重新放進香囊。端起碗來,拿起饅頭。

            肖二公子從來金尊玉貴,講究愛潔,如今卻不顧斯文,坐地吃飯。他的衣服已經兩日未換,肚子也是粒米未進,再不見當年錦衣狐裘的麗色風姿。

            少年靠墻仰頭坐著,慢慢咬著饅頭,吃著吃著,自嘲的一笑,秋水般的長眸里,似有明光一點,如長夜里的星光余燼。

            飛快的消失了。

            ……

            時光飛逝,沒有留下半分痕跡,過去的事,似乎已經是上輩子的回憶。那些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最后變成唇邊一抹滿不在乎的微笑。

            并不是什么不能過去的坎。

            他怔然的看著手中的香囊,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松手,繼續往前走。

            少爺。飛奴從身后走來。他接過傘,替肖玨撐著,詢問道:現在要回寺里嗎

            走走吧。肖玨道:透透氣。

            最后一絲光散去,蓮雪山徹底陷入黑暗。濃霧彌漫,如山間幻境。這樣的夜,幾乎不會有人走。

            雨水順著傘檐落下,并不大,卻綿綿密密,如鋪了一層冰涼薄紗,將山間裹住。

            這雨不知道下到何時能停。飛奴喃喃。

            中秋之夜大多晴朗,如此夜的實在罕見。肖玨抬頭望去,黑夜沉沉,看不到頭。

            他道:今夜沒有月亮。

            沒有月亮,不照人圓。

            山林路泥濘不堪,除了雨聲,什么都聽不到。越往邊上走,越是樹木繁茂,看不清楚人的影子。前方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飛奴一頓,提醒道:少爺。

            肖玨搖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這么晚了,還在下雨,誰會在這里

            飛奴將手中的燈籠往前探了一探,雨水深深,有個人影站在樹下,起先只能看見是一個模糊的影子,大概是個女子,不知道在搗鼓什么。往前走了兩步再看,便見那女子站在一塊石頭上,雙手扯著一條長長的東西,往下拽了拽。

            綁在樹上的,是一條白帛。

            這是一個尋死的女人。_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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