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間謝燕芳的手收回去,坐直身子,一笑。
"不過,當下倒是有一件事能讓陛下實踐。"
蕭羽忙問:"是什么"
謝燕芳道:"不要對太傅生氣。"
蕭羽啊了聲,豎眉:"他欺負姐姐——"
"我是說,不要讓人發現你對太傅生氣。"謝燕芳笑道,"如果知道了,他們就會來跟你吵了,這樣的話,不僅幫不了你楚姐姐,還要楚姐姐為你費心。"
蕭羽若有所思:"如果不知道我對太傅生氣,他們就不會盯著我。"
"然后就可以看著他們自己吵。"謝燕芳說,"朝堂之上,可吵的事無數,也不是誰都能隨心所欲萬事如意,太傅也不例外。"
蕭羽這次鄭重點頭:"我大概明白了。"
"其實就是別讓人猜到你的心思。"謝燕芳道,"帝王之心不可測,也不能測,你厭惡的人不要讓他知道,你喜歡的人也不要讓他知道,這樣就沒有人能用你的心思你的喜厭來左右你,如此,你坐在朝堂上,才能掌控御使天下人。"
蕭羽再次點頭,站起來握住謝燕芳的手,說:"多謝舅舅教導。"
哎,他費了這么多口舌,掏心掏肺之后,這小孩子才給他真正的熱情,真是一副天生帝王心,而他會將這顆帝王心雕琢成他最滿意的樣子。
謝燕芳一笑,輕輕一推他:"去吧,讓楚姐姐看看你寫的文章,你高興,楚姐姐也就高興了。"
蕭羽這次依拿著文冊高高興興去了,謝燕芳沒有跟去,站在殿外聽著楚昭書房這邊傳來笑聲。
蕭羽的笑聲,楚昭的笑聲,以及謝燕來的哼聲。
"我不識字,陛下不用讓我看,我也看不懂。"
"陛下這么小都寫得這么好,你這么大了不識字不羞慚,還得意洋洋做什么!"
"舅舅雖然不識字,但能殺敵,應當得意。"
"陛下圣明,待將來陛下能金口玉做主的時候,給我加官進爵封賞厚重。"
"你可別教壞了小孩子。"
"陛下如此圣明,哪里用我教。"
殿內三人你來我往說笑熱鬧,謝燕芳站在殿外聽得也微微一笑,看,這不是沒打斷楚姐姐的開心嘛。
所以說不用想那么多,當皇帝的人怎么能被別人喜怒所困呢
謝燕芳收回視線向外走去,走出后宮的時候,他又忍不住回頭,似乎還能聽到殿內傳來的說笑。
被別人喜怒所困,是不是,也很開心
......
......
過了一夜,這個念頭謝燕芳還掛在心頭。
替謝燕來領過賞,早朝謝燕芳又告假了,一邊閑坐下棋一邊琢磨,還對來斟茶的蔡伯問出來,把蔡伯問了個莫名其妙。
"那有什么好開心的"老仆瞪眼。
"不知道啊。"謝燕芳說,支頤看著棋盤,"所以好奇。"
蔡伯哼聲,捻起棋子落在一處:"公子你輸了。"
謝燕芳坐直身子,哎呀一聲:"怎么這個疏漏被你發現了。"
蔡伯一笑:"公子被他人喜怒所困,現在開心了嗎"
謝燕芳哈哈大笑,又莞爾抿嘴,慢慢點頭:"還真是,有點開心。"
真的假的啊,蔡伯皺眉:"公子你胡思亂想什么呢,這些日子看熱鬧看太多無聊了嗎"
謝燕芳笑道:"熱鬧怎么算多不多不多。"說著重新擺棋盤。
蔡伯也開始說正事。
"昨晚謝燕來沒來回,去軍中跟人喝酒去了,坐東的是林昆,兵馬司林封的幼子。"
謝燕芳嗯了聲,落子,不在意。
"昨晚太傅府也舉辦了宴席,咱們那位新晉游記將軍梁薔也赴宴了。"
謝燕芳笑了,再落子:"應該的,這以后就是太傅的門下弟子了。"
蔡伯又道:"昨日宴席一如先前,布置了眼線里外盯著,從來赴宴的賓客,到宴席上吃了什么都清楚。"
謝燕芳嗯了聲。
"除了我們外,有另外一路人馬也盯著。"蔡伯說,"這些人雖然行跡掩藏,但身份不掩藏,老奴親眼看到他們的腰牌,龍威軍。"
謝燕芳捏著棋子一頓,看向蔡伯。
蔡伯看著謝燕芳,微微一笑,道:"還有,今天早朝的時候,皇后依舊不垂簾。"
謝燕芳將棋子一拋,如池水淡然的眉眼一瞬間蕩漾,他哈哈大笑。
阿昭小姐有膽有識,有兵有權,怎能乖乖坐在垂簾后怎能跟人你好我好大家好
那樣的話,就算是皇后,與碌碌無為凡塵俗子又有何區別
阿昭小姐做皇后,就應當眾生之上,應該無心無情無顧忌。
這樣的阿昭小姐——
謝燕芳看著眼前的棋盤,眉眼燦爛:"才是我要的皇后。"
也才更像他。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