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欣欣緩緩睜開眼,潔白的天花板,映入眼簾。
昏過去之前的事情,她還記得。
她記得自己又看見了那個男人。
笑得很親切,很勵志,像個鄰家大哥哥一樣,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對她說著鼓勵的話語。
要好好學習,努力生活,以后掙了大錢,能把操勞的父母都接到大城市里來,安度晚年。
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這些。
看著對方,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標和指明燈。
然而下一刻,那張臉上的笑變了味,揉著長發的手伸進了她的衣服里,扯碎了領口。
天旋地轉,美好退去,惡魔降臨。
她知道自己病了。
因為斗不過那些人,只能拼命地壓抑,把自己縮進一個小小的殼里。
而這段時間所經歷的一切,她其實也都知道。
所以在默默地,努力地想要爬出來,就像蝸牛伸出了觸角。
原本可能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結果電視上一閃而過的臉,直接將她拖了出來。
她失控了。
情緒仿佛洪水,差點將她給淹沒。
幸好瀕臨瘋狂之際,似乎有人拉了她一把。
是誰……
“感覺怎么樣?”
記憶中的嗓音傳來,章欣欣僵硬地轉動著頭部,循聲望去。
房間里的光線并不明亮,頭頂的燈只開了一盞,灑下柔和的光。
一名穿著大褂的年輕女人坐在床邊,她的膝頭攤開一本書,像是已經坐了很久。
章欣欣沒說話。
縱使隱約感覺到對方是個好人,也能夠幫助到自己,她還是不想開口。
她害怕。
目光下意識游移,打量起其他角落,沒等看清楚什么,那女人合上書,又道:“是在找你的母親嗎?放心,她很好,已經睡了,在外面那張床上。”
童冉盡量放慢語速:“我姓童,是名醫生,你還記得我嗎?”
仍然沒有任何回應。
她沒有失去耐心,因為她知道,對方有在聽。
“有名律師,他姓茍,他很專業,心地非常善良,他幫你申請了法律援助,目前在幫你進行調查,如果你愿意主動走出來,提供更多的線索,他就可以幫你轉交到檢察院那邊,提起公……”
女孩猛地拉高被子蒙住頭。
童冉看著被子下微微顫抖的身軀,嘆了口氣:“小丫,再勇敢一點好嗎,否則我們很難幫你,時間拖得越久,對你越不利,難道你不想將那些壞人繩之以法——”
“滾啊!滾出去!”
幾乎是尖叫聲響起的同一時間,病房門被猛地推開。
一道身影擋在了前方,咚地一下被什么東西砸中,發出一聲悶哼。
“茍子鑫!”
保溫杯的質量不錯,摔在地上連個坑都沒有,卻差點把茍律的腦袋砸出個洞來。
鮮血滲出,猶如斷了線的珠子,細細地順著額角往下滑,乍一看還挺瘆人。
童冉去翻紗布和碘伏了,茍子鑫被按坐在一旁,他抬頭看了眼病床方向,蹲在床上的女孩立刻把自己縮成一團,害怕得瑟瑟發抖,眼眶里蓄滿了淚水,大口大口喘氣。
他有些無奈:“我都沒哭,你哭什么啊……”
章欣欣不說話,只拼命搖頭,恨不得原地打個洞,然后鉆進去。
茍子鑫見她這副樣子,覺得哪里怪怪的,猛然想起什么,沉聲道:“你是不是,也曾經像剛剛那樣,砸傷過段楓?然后他……變本加厲地欺負了你?”
依舊沒有聲音,但隱約聽到一點哽咽。
“把頭發撥上去。”童冉端著醫療托盤走近,嗓音里透著幾分難以掩飾的焦急,“我需要先清洗下創口,再考慮要不要縫合。”
“不就磕碰了下,沒那么夸張吧?”
男人臉上還漾著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下一秒就被訓斥了。
“快點!”
看出對方眼中的憂心,茍子鑫沒敢再開玩笑,乖乖地撩起劉海。
其實不算嚴重,這種小傷口對于童冉來說,就跟吃飯喝水一般平常無奇。
可她在動手前,還是忍不住低聲道:“會有點疼。”
茍子鑫十分新奇,脫口道:“難得看到你這樣對我,按你以往的脾氣,不是應該說一句‘逞什么強,活該’,‘再亂動我就幫你把傷口劃得再深一點’之類的話嗎?”
童冉默不作聲,只在清洗完創口,確認不需要縫針后,淡淡道:“醫者父母心,我從不說那種惡毒的話。”
很快就上好藥,貼上紗布。
動作迅速,手法利落,茍子鑫幾乎沒什么感覺。
望著女人認真收拾東西的側臉,他的內心莫名地激蕩了下,忽然很想伸手將對方攬進懷里。
幸虧理智及時拉住了他,讓他想起,這是病房,房間里還有個病人。
處理完傷口,童冉才看向章欣欣。
女孩仍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過情緒還算穩定,剛剛沒人搭理她,她反倒像是走出來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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