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正平手中有他把柄,梁朝肅決定和他聯手后,定然會想辦法解決。屆時,她出動錄音底牌,勝了梁朝肅,解放梁正平。
抑或著,梁朝肅預料這點,不與莫士誠合作,反過來拿捏林家,他弱勢,林家幫他是盾,他強勢,把林家對梁正平的幫助誤導成傷害,是矛。
林嫻姿看出她沉默下,被畏怯驚懼撕扯著,煎熬著。
連城,我不能和你保證有絕對的把握,但我最少也能護住你。沒有我還有林家,你的后半生可以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開懷暢快。
連城渾身一震,沒有絲毫的輕松,心臟上輾軋她的巨石更重了,重到血肉不堪重負,咯吱咯吱地呻吟。
林嫻姿口袋里手機在震,她看一眼,神色微不可察的變幻,對連城卻是笑。
之前電話我就發現了,你長得像我,性格像你爸爸,純良仁善太過,寧愿委屈死自己,也不愿牽累別人一分。可我是別人嗎
連城怔住。
林嫻姿撫摸她,我是你母親,是媽媽,世上其他事都可以衡量輕重,分出緩急,只有你的事不能。如果我知道你的真實處境后,放你委身仇敵,那我這些年復仇意義在哪,我配得上你叫一聲母親嗎
連城仿佛被劈成兩半,一半是她夢寐已久的家,三餐四季媽媽無比愛她,一半是冰島的風雪,小腹的墜沉感,她永遠原諒不了自己的沖動急躁。
以至于她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孤身一人渾身是膽,可梁朝肅的設定,對他是類似那四年,之余她是冰島重現,凜冬血色化作荊棘環繞釘死她,做出決定,又想退縮。
林嫻姿打消不了她的猶豫,舒展不開她眼中銹色,換了角度問,你為什么答應和他賭
因為這次妥協,就有下次——
連城忽地消了聲,她還沒有詳細告訴林嫻姿那四年,錄音自然也來不及說。
而她更恐懼的是,一旦妥協有了開端,梁朝肅狡詐,錄音說不定什么就會失去作用,她也會在一次又一次選擇臣服的心理折磨,精神內耗中,消磨原則,徹底認命。
生不如死。
所以她賭,贏了,噩夢散去,輸了——
媽媽。她剛剛哭得厲害,嗓子是砂紙打磨的嘶啞,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我跟你走,如果這次我們輸了——
輸了就輸了。林嫻姿眉頭不皺一下,并非平靜,也不是安慰,介于仇恨和得到之間,深深凝望她。
二十三年前在山里,你爸爸死的時候,我就不想活了,但還有你,我要帶你來到人世,把你養大,告訴你爸爸有多愛你。后來為你百分之十的生還幾率,我熬到十年前。
尸骨鑒定出來那晚,你舅舅陪了我一夜,罵了我一夜,倘若我死了,仇人要放三年的鞭炮,慶祝大房死得絕,死得好,往后每一天日子安心又暢快。
仇恨撐著我,直到現在。林嫻姿擁抱她更緊密,連城,你高于仇恨,機緣巧合莫士誠把你送回我身邊,我已經贏了。
連城感受到另一種窒息,是氧氣太足了,身邊溫度太暖,血液流淌速度太快,她體驗區別于痛苦的溺斃,是美好成真,隱秘喜悅,可是又酸澀,因為危機四伏。
林嫻姿抹掉臉上濕痕,帶她出門,況且,我有準備不是虛,馮時恩在消防出口等你,他會帶你繞道隔壁省會機場,直飛歐洲。其間什么電話不要接,什么消息不要聽,更不能回來。
連城心驚肉跳。
林嫻姿掠過電梯,走了步梯下樓,樓梯間空蕩,聲聲有鏗鏘的回響,媽媽沒把你當笨蛋,也不會瞞你什么,只是時間緊迫來不及細講,你記住,你在歐洲,我是釣魚,你回來,就是別人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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