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的西川,年味還沒完全散去。
省政法委辦公樓的走廊里,還掛著幾串沒摘下的紅燈籠,燈籠穗子被穿堂風輕輕吹起,掃過墻面”公正執法”的標語,留下細碎的影子。
沈青云坐在辦公室里,面前攤著厚厚的《趙國華案報告》,鋼筆尖懸在“罪犯心理特征總結”那頁,遲遲沒落下。
昨天剛結束追兇,今天一上班就扎進案卷,眼底還帶著淡淡的青黑,卻依舊挺直脊背,指尖把報告的邊角壓得平整。
辦公桌上的青瓷茶杯里,泡著的碧螺春已經涼了大半,茶葉沉在杯底,像極了他此刻紛亂的思緒。
趙國華的案子雖然破了,但復盤時發現的基層警力排查漏洞,讓他始終放不下心。
他正想拿起茶杯喝口茶提神,桌角的外線電話突然響了。
不是紅色的保密電話,也不是熟悉的工作號碼,屏幕上跳動著一串陌生的本地手機號,尾號是三個七。
“誰會這時候打外線電話?”
沈青云皺了皺眉,指尖在接聽鍵上頓了頓。
春節剛過,大部分單位還沒完全復工,私人電話很少會打到辦公室來。
他猶豫了兩秒,還是按下了接聽鍵,聲音帶著剛從案卷里抽離的低沉:“你好,請問哪位?”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接著傳來一個怯生生的女孩聲音,像被風吹得發顫的柳葉:“請、請問……是沈先生嗎?”
“沈先生?”
沈青云愣了一下,心里更疑惑了。
工作中別人要么叫他“沈書記”,要么叫“同志”,極少有人稱他“先生”,還是這么陌生的語氣。
“我是沈青云,你是哪位?”
沈青云淡淡地說道:“有什么事情么?”
“真的是您。”
女孩的聲音瞬間亮了些,卻依舊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急:“沈先生,您還記得我嗎?前陣子在太古里的霓虹酒吧,您問我怎么進去,是我幫您指的路…您當時還給了我一張名片,說要是有困難需要幫忙,就打這個電話。”
“霓虹酒吧?”
沈青云的記憶猛地被拉回半個多月前。
那天他跟著陳陽去體驗錦城的夜生活,霓虹酒吧門口攔著保鏢,說是“會員制”不讓自己進,正好碰到個穿白色衛衣的女孩要進去,他便上前搭話,女孩挺機靈,跟保鏢說了句“這是我朋友”,就把他帶進去了。
臨走時他確實留了張名片,上面印著自己的私人電話,當時只是覺得女孩幫了忙,隨口說句“有困難找我”,沒想到真的會有人打來。
他放下鋼筆,身體微微前傾,語氣不自覺放柔:“我想起來了,是你啊。你叫什么名字?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我叫李若晴,是西川師范大學的大三學生。”
女孩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帶著哭腔:“沈先生,我,我現在就在錦城市公安局門口,我室友失蹤了,一整天了,我懷疑她出事了,可派出所不受理,我實在沒辦法,才想起您的電話,您能不能幫幫我?”
“失蹤一整天?派出所不受理?”
沈青云的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話筒。
按照規定,人員失蹤超過二十四小時,派出所必須立案登記,更何況是女大學生,怎么會不受理?
他心里頓時升起一股疑云,“你別急,慢慢說,你室友叫什么名字?什么時候失蹤的,去了哪里,派出所為什么不受理?”
“我室友叫林曉雅,昨天晚上跟朋友去霓虹酒吧玩,到現在都沒回來,電話關機,微信也不回。”
李若晴的聲音越來越哽咽:“今天早上我去轄區派出所報案,民警說年輕人玩晚了很正常,說不定在朋友家過夜,讓我再等等,不肯給我做筆錄,還說我小題大做,影響辦公……可曉雅不是那種人!她從來不會夜不歸宿不打招呼,而且她昨天跟我說,霓虹酒吧里有點不對勁,讓我別擔心,可現在……”
“霓虹酒吧?”
沈青云的心臟猛地一跳。上次去霓虹酒吧,他就覺得里面氣氛詭異,門口的保鏢比其他酒吧多,里面的客人大多神色匆匆,當時沒多想,現在結合女大學生失蹤,心里頓時警鈴大作。“你說你室友是在霓虹酒吧失蹤的?”
沈青云緩緩問道:“那你有沒有問過她一起去的朋友,或者酒吧的工作人員?”
“問了。她一起去的朋友說,昨天晚上十點多,曉雅去了趟衛生間,就再也沒回來。他們找了酒吧里所有地方,都沒找到,問酒吧保安,保安說沒見過這個人,還把他們趕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