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深處,腐朽的霉味,混合著血腥和絕望的氣息,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
冰冷的石壁上凝結著水珠,落在地上的“滴答”聲,在死寂中敲打出令人心頭發寒的節奏。
唯一的光源,是通道盡頭獄卒值守處,搖曳的昏暗油燈。
將長長的,濕滑的石階,拖入更深的陰影。
沈知念裹著一件錦緞斗篷,風帽低低壓著,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優美的下頜。
芙蕖提著一盞小巧的琉璃宮燈,微弱的暖光,堪堪照亮腳下濕滑的臺階。
小明子在前引路,所過之處,值守衛兵無不屏息垂首,大氣不敢出。
越往里走,寒意越重,空氣也愈發污濁窒息。
關押重犯的死囚區,更是如同鬼蜮。
厚重的鐵門被無聲打開,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撲面而來。
“娘娘,就是這間。”
小明子低聲稟報,聲音在空曠的甬道里,激起輕微回音。
芙蕖將宮燈稍稍抬高,昏黃的光線,勉強照亮了囚室內逼仄的空間。
角落里,沈南喬蜷縮在,鋪著薄薄一層霉爛稻草的石板地上。
那身曾經象征著她官家夫人身份的素錦衣衫,早已被血污和塵土染得辨不出顏色,緊緊裹著她單薄的身體。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空殼,目光呆滯地投向牢房墻壁上,唯一透進一絲微弱光線的鐵窗孔洞。
那點光,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沈南喬的指甲,在身下的石板上無意識地刮擦著,發出細微而刺耳的“咯吱”聲,留下淺淺的白痕。
她的心里一直想著一個人——
修郎!
毒殺宸貴妃的事暴露了,修郎會不管她嗎?
不,不會的!
知道她被抓住了,他一定會想辦法救她!
修郎答應過她的,要帶她遠走高飛……
聽到開門的聲音,沈南喬猛地一顫,如同受驚的困獸,下意識地蜷縮得更緊,將頭深深埋進臂彎里。
她不敢看。
來者是送斷頭飯的獄卒?
還是……來提審用刑的酷吏?
腳步聲沉穩地踏在潮濕、冰冷的石地上,一步步靠近,最終停在沈南喬面前。
一股和污穢牢獄格格不入的淡雅馨香,若有似無地飄入她的鼻端。
這香氣……
沈南喬身體僵硬,難以置信,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
逆著牢門外幽暗的燈火,一道纖秾合度的身影靜靜佇立。宮裝裙裾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柔潤的光澤,裙擺邊緣一絲塵埃不染。
來人披著厚厚的玄色織金斗篷,風帽下露出的半張臉,在陰影中顯得格外白皙沉靜。
唯有那雙微挑的狐貍眼,在昏暗中幽然生輝,平靜無波地俯視著她。
是沈知念!
亂發黏在沈南喬枯槁的臉上,她的一雙眼睛在昏暗中亮得驚人,卻布滿了渾濁的血絲,和一種近乎癲狂的執念。
沈南喬死死地盯著門口那個被斗篷包裹,在微弱光線下,顯得格外尊貴、神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