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怎么、怎么可能
顧慎只覺舌頭麻木,說話都十分吃力,可他自覺腦子還是清明的,吳……是朋友,救了兒子的命,如何、如何是什么賊再說、再說,就算他有什么,也該、也該叫官府裁奪,如何需要……需要你我出手
他眼眶熱得燙人,只覺有一般灼熱滾燙的液體,順著臉頰慢慢流下。
好像血。
卻是淚。
顧慎:娘……娘的出殯大事,爹,你為何要在娘靈前,逼我……殺人
顧慎和顧剛則不一樣,顧剛則有從龍之功,隨著頊帝一路北上入京,這一輩子,雙手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
兒子卻是生來便是太平盛世,雖也拿劍,雖也會武,卻從不曾……親自殺人。
更何況是殺一個一路以來稱兄道弟的人。
顧剛則此舉,顧慎根本理解不了:爹,為什么啊……
若是普通人家,要用吳名這可大好人頭,做向上爬的敲門磚,顧慎也認了。
可顧剛則早就位極人臣,沒必要爭這抓一個小毛賊的功!
除非……除非……
顧慎轉動眼睛,吃力地看向眼前人事不知的吳名。除非他根本不是什么賊……
或者說,他這個賊,想偷的……是這個大盛。
他……謀反
顧慎瞪大眼睛,看著顧剛則冷笑了一聲,你還不算太蠢。你可知道,你這位吳兄,到底是誰
是、是誰
呵,顧剛則的冷笑聲,十分尖銳瘆人,他啊……你自幼就輔佐在他身旁,怎么都認不出來嗎
兒子……自幼……輔佐
顧慎只覺自己心跳都慢了半拍,四、四皇子……不對,現在該叫……王爺了。
可、可他和王爺,長得全不一樣啊!
蠢貨,沒聽說過現在的易容術,已是可以出神入化了
顧慎只覺自己一肚子的酒都早嚇醒了,可身上還是半點力氣都無。他張大嘴,愣了又愣,可是、可是,爹……
怎么,下不去手
顧慎低下頭去。
如果對面是景瀚,他確實……下不去這個手。
他從七八歲上,就被顧剛則送到景瀚身邊,做皇子的陪讀。那時候,姑母還是顧貴妃。
貴妃望子成龍,對景翰十分嚴厲,動輒便罰跪著背書。可姑母對他卻十分疼愛,要什么給什么。那時候,顧慎甚至覺得景瀚堂堂一個皇子,活得還不如自己,當真可憐。
所以姑母塞給他的精致糕點,他常常背著人,分給景瀚。
兩人是一同長大的情分。
可最后……
是他,將頊帝暴斃的消息,晚了半日才告訴景瀚,累他兵敗……從此從尊貴無匹的皇子,變成了階下囚。
他顧慎,他顧家卻憑借著又一次從龍之功,更上了一層樓。
事到如今,爹還要他殺了他……
他不是個全然冷血的出聲,還真做不出來。
就知道你沒膽,顧剛則聲音尖銳刻薄,慎兒,你要想好,若不殺他,你便沒有活路……
什、什么
你,你們兩個,都中了這酒里的毒。顧剛則指尖敲了敲桌面,可解藥嗎,只有一人份。
顧慎一下子張大了嘴,爹,這毒、毒……
后半截話,他只覺心如刀絞,根本說不出口。
顧剛則替顧慎說了出來,對,是我下的。他頓了頓,還是細心道:景瀚為人謹慎,你不吃的東西,他又怎會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