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鳶面上幾經變化。
震驚于他的口無遮掩,剛要說話,沒忍住打了個噴嚏,身上陣陣發寒,那你轉過身去!
他視線又挑釁地掃了一眼,才慢吞吞轉過背去。
那一眼,像是在無聲嘲笑錦鳶身量的貧瘠。
她背過身去,脫去濕透的衣裳,鞋襪,還未開口,他便已揚手將衣物一齊扔過來,兜頭罩在錦鳶的頭上。她怕濕發洇濕衣裳,連忙拽下來,放在一旁。
行動間,因腹部高起而遲鈍。
她卻不知,男人的目光之處是一面小小的銅鏡,將她更衣的動作一一收在鏡中。
他本欲移開視線。
在看見她瘦骨嶙峋的背脊,側身時,曲線向下,至腹部高高挑起一個弧度,看著有幾分駭人。像是腹中的生命一點點透支著她的生氣,讓她的身軀能夠容納逐漸成長的胎兒,讓她能夠哺育降生的孩子。
至于母體如何——
與胎兒何關。
無人關心。
……
娘親肚子里的就是你的妹妹
……
替——娘好好照顧——
……
在耳邊冷不丁響起一道塵封多年的聲音,他皺眉,為何一個女人輕而易舉就能為了肚子里的東西,不顧自己的身體,甚至舍棄自己的性命——
甚至于她另一個孩子的性命。
男人扼殺翻涌的思緒,迅速從銅鏡上挪開視線,眼前最后的一幕,是女子長長、漆黑的發垂落,當初一身刺眼的潔白。
也將那高聳的腹部遮住。
待身后衣衫摩挲聲消失后,忽律穆惜才再度轉過身,快步走到桌前,或許是他面上神色過于戾氣逼人,錦鳶忍不住后仰了些身子,快速說道:我能自己回榻上。
忽律穆惜看了她一眼,猝然轉身:隨你。
錦鳶看他從屋中離開,緊繃的身子才忍不住松懈下來。
他是‘圣女’時,就陰晴不定。
恢復真面容后,脾氣愈發喜怒不定。
錦鳶不愿多費心思去揣度他的脾性,這會兒她身上寒意未散盡,胃里仍揪緊發疼,她只想盡快躲回被褥之中,讓自己暖和起來。
千萬不能染上風寒。
她慢吞吞從桌上下來,挪回尚存余溫的被褥里。
直到周身被溫暖包裹住,哪怕胃里空空,疼得難受,也擋不住洶涌襲來的困倦。
甚至連窗外的疾風驟雨聲都小了許多。
在她快要睡著時,房門被推開,又被人反手合上,一縷溜入房內的寒氣從錦鳶面前掠過,令她清醒了幾分。
是忽律穆惜。
他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東西,在床邊坐在,口吻冰冷:起來,喝完再睡。
錦鳶撐著胳膊坐起身。
還未湊近就聞到了姜的辛辣味。
低垂的眼瞼掀了下。
男人見她遲遲不接,只當她還在忌憚自己在她的吃食里下迷藥,沒甚耐心地補了句:這次里面沒加什么東西,喝吧。
錦鳶接過,一口灌下。
放碗、躺下、蓋被。
一氣呵成。
顯然是一句都不想和他多說。
只是她才吐過,身上又冷,這會兒猛然灌了一氣姜湯,胃里火辣辣的,非但沒有緩解痙攣,反而胸口愈發惡心,喉嚨口的姜味翻滾。
喝完就躺容易吐。
男人瞥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