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神羅了？”縹緲的聲音中略帶幾分的放松的慵懶，似乎是剛從小憩中醒來。
“是啊前輩。”姜玄連道，“我三個時辰前，才返回烈淵洲，應付完一些事，這才有機會單獨與前輩聯系。”
姜玄始終記得，自己從火魔煉獄出來后，沒有第一時間聯系前輩，前輩似乎不太高興。
“這么急著與我聯絡。”縹緲聲音道，“是想你女兒了吧？”
“也甚是想念前輩。”姜玄道。
“嗯。”縹緲聲音逐漸從慵懶中脫離，轉為毫無情緒，“看來轉生神塔里的千年歲月，對你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來說說吧，你在里面的都經歷了什么？”
姜玄便開始講述。
他很清楚，自己從轉生神塔出來后，連渡兩劫，成為四劫神魔，并領悟吞噬真意，而后又成為誅仙殿歷史攻殺第一的四劫神魔，這些消息在天瑯星域皆無人不知，前輩肯定有所耳聞。
那說起來就沒意思了。
反倒是轉生神塔里的情況，他從未跟人真正透露過。
姜玄知道前輩愿意聽自己講故事。
他也很有傾訴欲！
轉眼數個時辰。
“……我最后正在渡劫時，塔靈果然針對我……一個龐大的虛空生命殺了過來，通過氣息判斷，可能比擬九劫渾源……”姜玄說著。
說完這些，姜玄又簡略的說了一下自己渡劫、挑戰的過程，提了一嘴誅仙神兵，但前輩并無太大反應，姜玄也沒停頓……而后便是關于狄峰，跟前輩，姜玄自然是說實話，狄峰入門時就被他發現身份了！
“我不止一次給狄峰機會，但狄峰比我想的更謹慎，可能是他怕自己表現的太突然，反而讓我看出問題……一直到前些天，他突然聯絡我一同進遺跡……”
姜玄也并未隱瞞，自己用的是裴霓裳的寶物。
前輩本就能想到。
簡略說完殺蒙梟、昌奇的過程，姜玄又重點談到了魯長老：“其實……殺昌奇的首功，是魯長老讓給我的，想必前輩你剛剛聽我講過程，也能感覺到一些……”
“嗯？”縹緲聲音發出很淡的鼻音。
“雖然魯長老一直跟我強調，是我創造的機會，但他為了殺昌奇，拿出了很多寶物，并根據能拿出的寶物，制定了計劃，防備種種意外……并不只是給予最后一擊！他的耗費非常大。”
“魯長老對誅仙殿有非常深厚的感情，花自己的錢為誅仙殿搏戰績，還有心培養我。”說起這個，姜玄有些感慨。
“膽子倒是不小。”縹緲聲音道。
“啊？”姜玄一愣，前輩突然來這么一句，什么意思？
“你境界低，首功給你，向朝廷請功，以榮耀功勛試探……陛下對誅仙殿的態度。”縹緲聲音想道。
前輩知道榮耀功勛的事？
自己還沒講到呢。
不過知道也正常。
祝誠向朝廷遞折子請功，在天瑯星域也不是秘密，京城那邊恐怕也不是。
“啊……這一點，我也曾想過。”姜玄說著，馬上又問：“前輩……不會將魯長老讓首功的事，稟告給陛下吧？”
自己能想到，前輩也能想到，若是陛下知道了，那豈不是……陛下若是因此怪罪下來，就糟了！
“你覺得呢？”縹緲聲音反問姜玄，“我應該告訴陛下嗎？”
“這……”姜玄遲疑，很不好說，他本身并不能對前輩要求什么，請前輩幫自己傳授自己，與請前輩對陛下隱瞞事，可是天差地別兩個概念。
“你既然覺得，我會告訴陛下，為何還要告訴我？”縹緲聲音又問。
為何？
“我也不是覺得，前輩一定會告訴陛下。”姜玄連道，“我并沒有想那么多，我七歲那年，便與前輩認識了，我之后所經歷的人生，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是喜悅，還是痛苦，我都曾講給前輩……沒有什么是前輩不能知道的。”
“前輩覺得我應該隱瞞嗎？”姜玄又反問著道，“我若說一切盡在我謀劃，首功在我，那也不是隱瞞，而是欺騙。”
“我不會騙前輩。”
對面被姜玄說的，一下子沉默。
乾皇這一刻心里，甚至突然生出了一種“沒白疼這小家伙”的感覺！但緊接著，她就反應了過來……
“小家伙，你哄我啊？”縹緲聲音道。
“天大的冤枉啊前輩，我說的一切皆是真心實意！”
“行了！”
“嘿！”
姜玄盤坐在傳音石前，緩了一下，又道：“前輩，其實魯長老他，是一個很無私的人，至少我看到的是這樣！那極大的耗費確實是他自己承擔的，他也確實是想培養我，榮耀功勛雖有試探陛下態度之意，但他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誅仙殿。”
“誅仙殿岌岌可危，而天瑯星域的神魔內部，推翻誅仙殿的聲音非常大，魯長老為誅仙殿征戰數千年，他……”
在從空卯星域回墜龍星的路上，姜玄與魯長老聊了好多，也知曉魯長老的諸多想法、見解。
“魯長老也是為了天瑯星域的戰爭大局……他與我說過，誅仙殿的存在，會牽制滅神殿的主要精力，滅神殿仙妖愿意以更多人數、更大耗費，更長期的謀劃，針對殺死每一個誅仙殿神魔……”
“誅仙殿若覆滅，滅神殿就會空出手來，到時候天瑯星域的局勢，或許會驟然進一步惡化……”
姜玄又說了不少，說這些的目的，自然是希望前輩能理解理解……別將真實情況稟告給陛下。
“魯學名……”縹緲聲音自語了一句，“能獲得你如此評價，看來你們私交，很不錯啊。”
“其實也談不上什么私交，他畢竟是涅槃神魔，是誅仙殿長老……我們私下里來往，很有限。”
“嗯。”
“對了前輩。”姜玄又道，“我打算幾個月后前往雙絕碎墟，并且……”姜玄講述了自己的計劃，包括與祝誠的商議，也談到了陛下能否批準榮耀功勛的影響。
“你很想要這個三等皇朝榮耀功勛？”縹緲聲音問。
“我若說不想要，豈不是很虛偽？”
姜玄一笑道，又道，“不過，我也做好了陛下駁回的心理準備，畢竟天瑯星域長期戰事不利，特殊時局下誅仙殿誅殺仙王，固然提振一時士氣，但對大局而，并無多少改變，大劣勢依舊是大劣勢……”
“其實也沒關系，陛下若不準，祝誠大元帥依舊會推動約戰，雖然天瑯星域內部很撕裂，但多花一些時間，也能成……我是幾個月后進雙絕碎墟，還是一年后，區別不大。”
姜玄也不是不在乎，而是……陛下的心思，又豈是他能揣測或影響的？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聽天由命。
縹緲聲音也沒再提榮耀功勛的事，而是道：“你要在當前境界進雙絕碎墟，我也不勸你，這是你的選擇，你有血引神像，再怎樣也不至于隕落，但……”
但什么？
姜玄正聽者，前輩卻停下了。
其實乾皇是在考慮，自己到底該不該說這些話，怕姜玄不聽勸，又怕姜玄太聽勸。
“你不該依賴寶物。”乾皇還是說了。
“前輩的意思是……”姜玄不確定的問，不依賴寶物？血引神像也是寶物，無論是之前還是未來，其都是姜玄行事的底氣！
“其實我剛剛就想說。”
縹緲聲音連道，“你殺滅神殿仙妖，從謀劃之初，想的就是依靠寶物，敵人越強大，你選擇的寶物越強，最終選擇依靠足以誅殺天命的寶物，去殺上品金仙……”
“前輩是覺得，我勝之不武？”姜玄問了一句。
“不！沒有什么勝之不武！戰爭，不論手段！只看結果！你的計劃是成功的，你鼓舞了士氣，激勵了人心，但相比于你在天瑯星域戰爭中的作用，你的成長，更重要！”
“你是特殊的！”
縹緲聲音連道，“你在天瑯星域首獲戰績，便是以這樣的方式……這本身沒錯，但我不希望你，你總想著我有多么強大的寶物，所以我能殺怎樣的敵人！而后去耗費歲月謀劃……”
“不要依賴寶物！”縹緲聲音再次強調，“不要養成習慣！這對神魔成長來說，是錯誤的！”
“你可知道，滅神殿的仙妖，他們如今每一個的戰績，都是誅仙殿的數倍或更多！但他們晉升仙王的比例，并不比誅仙殿晉升天命的比例更高。”
“為何？”
“因為這個時代的滅神殿，他們所獲得的更多戰績，都是依靠更多寶物更多資源，以及在特權上，能驅使更多……”
“烈淵洲血案，天命探子自爆，功勞歸于滅神殿！固然蒙梟幾人在背后有諸多謀劃調遣，可對他們的成長來說，有幫助嗎？他們原本也不缺功勛，不缺修煉寶物，滅神殿在培養仙王上，本就是不計代價……”
“蒙梟幾人一同伏擊你，來殺你一人六劫初期戰力……他們就算成功了，他們歷練了什么？他們那時候本想著隨隨便便就能殺你了……也不會經歷生死！”
“戰爭手段，只是戰爭手段！”
前輩這段話，是建立在滅神殿仙妖本就不缺修煉資源的基礎上，不過姜玄也明白，自己也不缺資源，缺的是獨特的機緣，以及生死磨練！如此才能更快的成長！
成長，與更快成長，是兩個概念！
“還有！神魔修煉自身，跟仙妖不同！”
縹緲聲音接著道，“仙妖驅使刻畫著陣法的強大飛劍，使用各種法寶、符箓，既是他們的廝殺方式，也能在依靠外物時，獲得成長……仙妖的陣法師，可通過刻畫出更強大的陣法，都能有所頓悟……”
“這是仙妖的路，而不是神魔的！”
“而且……你可知道，陛下明明是這方宇宙的最強者，為何不能蕩平三大仙國？”
“這個我知道。”
姜玄道，“因為陛下的巔峰實力，與皇朝氣運有關，氣運越強陛下越強，而陛下一但離開神羅，實力并不是最巔峰……若孤身攻入仙國，沒有氣運加持，對方卻有氣運加持，此消彼長……”
大型世界從規模上，并不比神羅無盡大世界小多少，只是規模固定！
神羅則能改變，遠古時期神羅的規模比現在小得多！一直到人族這一族群出現，大規模繁衍，經過后天修行而變強的人越來越多，神羅因此開始急劇膨脹。
神羅歷史上的諸多混亂時期，都造成了世界本身的興衰。
一直到四萬多年前，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神魔，當今的陛下，橫空出世……神羅開始復興，走向強盛！
而如今仙妖族群雖有衰落，卻也依舊強盛，三大仙國不僅僅掌握三個大世界，還有諸多中小世界，以及龐大的星域……
氣運對世界掌控者的實力加成，太大了！
可以說，神魔、仙妖雙方現如今的巔峰者，都無法直接攻入對方腹地，而戰爭，既是資源之爭，也是氣運之爭！
更是生存之爭！
這就跟“浩劫”有關了！
傳說中在未來會出現的浩劫，能夠摧毀除“無盡世界”以外的一切！所以仙妖族群想要占據唯一的無盡世界神羅……而神魔們，則要保全自己的世界！
“氣運對世界之力的運用，只是一方面……”縹緲聲音道，“另一方面，是因為寶物！神魔不擅長煉制寶物！”
“三大仙國國主，則皆掌握至高道寶！能讓他們的實力幾十上百倍的提升！他們三人聯手憑借寶物，在虛空中與陛下交戰，也能不敗于陛下之手！”
“誰也奈何不了誰？”姜玄問了一句。
“可以這么理解。”縹緲聲音道。
“陛下還真是強大啊！”姜玄感嘆了一句，三打一！三位仙國國主還要依靠寶物讓實力夸張暴增，卻依舊打不過獨自一人的陛下！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要讓你恭維感嘆陛下，而是要讓你明白！”
“神魔！修煉自身！自身的磨礪，才能有助于成長！”
“一但養成拼寶物的習慣！是錯的！不可能拼得過擅長煉制的仙妖，境界越高越是如此！你若一次次謀劃以寶物如何，去殺超越自身太多的敵人，缺乏歷練影響成長不說，你遲早有一天，會遇上擁有比你寶物更強的敵人，而隕落！”
姜玄張了張嘴，卻頓住了。
他是剛想要提到，自己這次也是因寶物，而有所成長，但馬上就反應過來……祖龍紫藤并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寶物！副作用極大，極其罕見特殊！
當時他被昌奇仙王超遠距離瘋狂攻擊，自身搏命！身體一次被撕裂！在那個過程中，充分體會到了堪比天命的狀態……
這反而印證了前輩的話。
自身的磨礪，才有助于成長！
而像姜玄以攻殺寶物殺了蒙梟，就……自身沒有磨礪，雖獲得了戰力品與功勛，但也只是讓他更有錢，可姜玄本就超有錢。
功勛絕大多數時候，都不代表機緣！
只是更強的修行之物或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