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已是艷陽高照，走出臨時辦公室的李向南伸手擋了擋陽光，這才發現自己睡了個囫圇，時間早已來到了此日的中午。

他沒有猶豫，朝監獄醫務室走去。

再次踏入重癥隔離病房，消毒水的氣味依舊濃烈。

沈玉京的狀態比昨夜更加糟糕。

蠟黃的臉色透著死灰，眼窩深陷得如同骷髏，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胸腔艱難的起伏。

鼻氧管和輸液管連接著他殘存的生命。

他像是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這種狀態，顯然跟猜測到毒殺案的背后邏輯有深深的關系。

看到李向南進來，他那雙原本空洞的眼睛里，竟奇異地燃起了一點微弱的光芒，帶著一種回光返照般的清醒和……奇異的平靜。

盧定坤王棟和劉一手看到李向南進來，朝他點點頭，隨后識趣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

病房里只剩下兩人。

死寂，只有監護儀單調的“嘀嘀”聲。

沈玉京的嘴唇翕動著，極其艱難地發出嘶啞的氣聲：“……上……頭……同……意……了？”

李向南走到床邊，看著這個曾經不可一世、如今行將就木的對手，點了點頭：“嗯。你的案子，會依法從快處理。”

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在沈玉京眼中閃過，像是解脫，又像是更深的悲哀。

他扯動嘴角，似乎想笑，卻只牽出一個扭曲的弧度。“……好……好……總算……快……結束……了……”

他喘息著，積聚著最后的力量，目光死死鎖住李向南，那眼神里沒有了昨日的絕望和哀求，只剩下一種沉淀下來的、赤裸裸的、近乎偏執的恨意，清晰得如同淬毒的匕首。

“宋伯父來過這里？”李向南輕聲問。

“沒……有。”

沈玉京晦澀的張口，轉頭看向窗外，“是文先平來了……十點多的樣子……”

李向南點了點頭，走到窗邊，將其推開，平靜的點燃一根煙，站在窗戶附近抽著。

“宋伯父說，你想見我？”

“……李……向……南……”

輕輕的一聲嗯之后，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破碎的肺腑里擠出來，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怨毒，“……你……知……道……我……為……什……么……那……么……恨……你……嗎？”

李向南微微一怔。

這個問題，他從未深究。

他與沈玉京的沖突，他一直認為那是沈玉京排除異己的手段。

難道……還有更深的原因？

沈玉京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眼中那偏執的恨意燃燒得更旺，夾雜著一種被壓抑多年的痛苦和嫉妒。

“……因……為……林……楚……喬……”他幾乎是咬著牙，用盡生命最后的氣力，吐出這個名字。

林楚喬？！

李向南的呼吸猛地一窒！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他塵封的記憶！

那個曾經溫婉明媚、最終卻因理念不合而黯然分開的前妻？！

李向南知道沈玉京跟林家有交往，曾經也聽林衛民提到過，沈玉京曾經也住家屬院，曉得沈玉京跟林楚喬早就認識了。

而且，那年在李家村做血吸蟲項目時，沈玉京林楚喬林衛國三人都在項目組里……

可沈玉京恨自己，又跟林楚喬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