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作為主食,上一碗珍珠湯也沒什么錯。
但是被后廚端上來的這碗,賣相著實有些一難盡。
這道菜之所以叫珍珠湯,就是因為面疙瘩如珍珠般小巧圓潤。
可眼前這碗“珍珠湯”,里面的面疙瘩大的大、小的小,乍一看像是把已經取過珍珠的蚌殼放鍋里給煮了。
蔣員外生怕岑老因為這碗珍珠湯而生氣,趕緊沖下人使眼色,示意他立刻端走。
不料卻被岑老攔住道:“等等,把這碗疙瘩湯端上來給我看看!”
蔣員外心里暗叫不好,這是生氣了呀!
就在他絞盡腦汁思考怎么打圓場的時候,岑老拿起勺子,嘗了一口碗里的疙瘩湯,眼睛頓時瞪得溜圓。
“岑老,你怎么了?噎著了嗎?”蔣員外慌亂的伸手幫岑老拍打,“這面疙瘩著實做的太大了,絕對不可能是游娘子的手藝,肯定是后廚的人上錯了。”
岑老卻一把抓住他的手問:“這是誰做的?快把人給我找來!”
“這……”蔣員外有些不解,不就是一碗疙瘩湯么,就算沒做好,也不至于這樣吧?
就在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時候,只見秋薇端著一碗模樣正常的珍珠湯快步走進屋道:“岑老,老爺,對不起,剛才下人上錯菜了,這才是給您二位的珍珠湯。”
岑老聞立刻丟開蔣員外的手,扭頭問秋薇道:“上錯的這道疙瘩湯是誰做的?立刻把人給我帶過來!”
秋薇下意識地看向蔣員外,誰料卻惹得岑老大發雷霆道:“你看他做什么,我說話你聽不見是嗎?”
岑老說完也看向蔣員外,仿佛在說,我看你怎么處理。
蔣員外無奈,只得沖秋薇點點頭。
秋薇這才道:“岑老,這碗疙瘩湯也是游娘子做的,只不過是做來自家吃的晚飯,誰知竟被下人給端錯了……”
一聽說這碗疙瘩湯是葉大嫂做的,岑老的臉色更加復雜起來。
“你叫她……不是,你請她過來一趟,就說我有幾句話想要問她。”
岑老剛才還暴跳如雷,這么一會兒情緒的變化未免也太快了。
秋薇這次不敢明目張膽的看,只能悄悄用余光瞟向蔣員外,準備看他的眼色行事。
蔣員外再次點了點頭,甭管是福是禍,至少自己在這還能幫著打打圓場。
不多時,葉大嫂就被帶了過來。
“蔣員外……”
“游娘子……”
還不等葉大嫂開口跟二人打完招呼,岑老就搶著開口道:“不知游娘子師從何人?跟誰學的廚藝?”
“我沒拜過師,做飯的時候也都是跟我娘家爹學的。”
岑老聞,臉上的肉都已經開始顫抖。
蔣員外生怕一眨眼,岑老就要倒下去了,于是在旁邊做好了隨時上前扶人的準備。
只聽岑老用顫抖的聲音問:“那,那你爹叫什么?”
“我爹?”葉大嫂不明所以,但這也不是什么機密的事兒,便道,“我爹叫游四方,但村里人都管他叫游一刀,夸他廚藝好。”
“游四方,好一個游四方!”岑老感慨不已,眼角甚至沁出點點淚花,“難怪他這么多年都沒再回來,原來是早就打定了這樣的主意……”
聽到這里,別說是蔣員外了,就連葉大嫂都已經察覺出了不對。
“您認識我爹?”葉大嫂問。
岑老看向葉大嫂,反問道:“你爹就從來沒說過自己的身世嗎?”
葉大嫂茫然地搖了搖頭:“我只知道他年輕的時候在京城學過廚藝,后來應該就回關外老家娶妻生子了吧?”
岑老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淚花,搖頭道:“其實爹根本不叫游四方,他的確姓游,單名一個彬字。
“他不到十歲父母雙亡,被我收養,就連名字都是我給他取的。”
聽了這話,葉大嫂跟蔣員外同時瞪大了眼睛。
葉大嫂是難以置信,蔣員外則想起了當年的一些小道消息。
岑老能夠伺候三位君王還依舊屹立不倒,這過程自然也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
先帝繼位之時,御膳房就曾鬧出過一樁大事。
當時御膳房上下,殺得殺、打得打,還放了一大批人出宮。
唯有岑老等幾個人免受殃及。
當時就有小道消息稱,岑老將親傳弟子推出去頂罪才逃過一劫。
難道當年的傳是確有其事?
蔣員外好奇地豎起了耳朵,生怕錯過一點兒細節。
“你爹的左手上是不是有一道疤?”岑老一邊說,一邊在自己手上比劃著,“從這里到這里,很長的一條。”
“是,還真是……”葉大嫂磕磕巴巴地說:“您,您是說,您是我爹的養父?”
“我不止是他的養父,還是他的師父。”岑老看著葉大嫂,心潮起伏。
之前他還誤會葉大嫂是個心機深沉善于鉆營之人,誰知兜兜轉轉,她竟是自己徒弟的女兒。
“你爹除了你可還收了其他弟子?”
“他……”葉大嫂還有點沒能徹底接受岑老嘴里說的事兒,半晌才道,“我爹沒有收徒,他一身廚藝也只教給了我,連我的哥哥弟弟都沒有傳授。
“我爹說,如果不是生計所迫,他甚至都不愿再動鍋鏟。”
岑老聞臉色黯然,嘆氣道:“唉,也對,經歷過那樣的事兒,他肯定是被嚇怕了。
“人這一輩子短短幾十年,能穩穩當當地過日子,比什么都強。”
岑老自我安慰之后,一臉期待地看向葉大嫂問:“那你爹現在人在何處?還在關外么?”
聽了這話,輪到葉大嫂的神色黯然了。
“今年關外大旱,又遭遇地龍翻身,大家當時都在忙著逃荒……
“逃荒路上,我也一直都在跟人打聽,但是一直都沒問道娘家人的消息……”
“什么?”岑老今晚的情緒起伏太大,聽到這話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身子晃了兩下,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