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燒如同悶燃的濕炭，將他整個人蒸騰出一種不祥的蠟黃色澤。

幾步之外，柳月梨裹在厚重的防火毯里，如同一具被烈火舔舐過的木偶。

肩后那片深紫塌陷的烙印區域，被數根細如牛毛的金針死死釘住，針尾微微震顫。

金針周圍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灰色，如同被凍僵的死肉，邊緣卻隱隱有細微的、如同活物般的黑線在緩慢蠕動。

每一次蠕動都讓那片死肉邊緣滲出更多粘稠如墨、散發著惡臭的黑血。

毯子下的身體不再抽搐，只剩下一種瀕死的僵直，唯有喉間偶爾溢出的一絲微弱氣音，證明著那點殘存的生機。

肅殺的氣氛凝成了冰。孫邈枯槁的手指再次搭上常白山冰冷的手腕，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那幾乎消失的脈搏跳動。

另一名御醫小心翼翼地用銀鑷夾起沾了烈酒的棉團，擦拭著柳月梨肩后金針周圍滲出的黑血，每一次觸碰都讓那青灰色的皮膚下黑線蠕動加劇，看得人頭皮發麻。

秦明依舊矗立如玄鐵雕像，蟠龍重鎧上的血冰在慘淡天光下泛著幽暗的光。

覆面甲下，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掃過常白山肩胛處那死氣沉沉的藥膏，掃過柳月梨肩后那被金針鎖住、卻依舊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烙印，最終落回孫邈那張凝重得如同石刻的臉上。

“如何？”聲音依舊冰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如同冰層下暗流的壓迫。

孫邈緩緩收回手，布滿血絲的老眼抬起，聲音干澀如砂紙摩擦：

“陛下……常將軍……剜創拔毒，元氣已竭，脈象……如游絲懸于寒潭，隨時可斷！柳大人……金針鎖脈，強阻毒線，然其毒根深種，已入膏肓，此乃……回光返照之相！”他猛地頓住，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近乎絕望的瘋狂。

“除非……除非尋得此瘟蠱邪毒之根本解法！否則……縱有仙丹，難續殘魂！”

“根本解法？”秦明覆面下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唯有垂在身側的玄鐵巨劍劍柄上，那蟠龍浮雕的鱗爪似乎微微收緊。

“是！”孫邈猛地指向地上那塊被丟棄在凍土上、沾滿污穢血肉的鋸齒狀銹蝕鐵片，又指向柳月梨肩后那片青灰色的烙印。

“此物！此印！乃毒引之根！瘟蠱之源！老臣觀其形制、其銹蝕、其毒息……絕非尋常兵刃！此乃……托魯汗影藥師以秘法淬煉、飼以尸毒蟲蠱的‘蝕骨瘟印’！中者如附骨之疽，毒隨血行，蝕骨焚髓！非其獨門解藥或徹底毀其‘母蠱’源頭，斷難根除！”

“母蠱？”秦明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釘在孫邈臉上。

“老臣……老臣只是推測！”孫邈額頭滲出冷汗。

“此等陰毒邪法，必有一‘母蠱’為其核心，或存于施術者體內，或藏于某處秘地！此二人體內之毒，皆受其牽引！若能尋得‘母蠱’毀之，或可斷其毒根！否則……縱有靈藥續命，也不過是延緩其……油盡燈枯之期！”

秦明沉默。冰谷的風卷起凍土上的塵埃，打著旋掠過他冰冷的甲胄。他的目光緩緩移向地上那塊猙獰的鐵片，又轉向柳月梨肩后那片死寂的烙印。蝕骨瘟印……母蠱……

“影七。”秦明的聲音不高，卻如同寒鐵交擊。

一道黑影如同從凍土中滲出，無聲無息地跪在秦明身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