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看著徐瑤夜,心里突然有些難受。
自從顧將軍把諾兒從大姑娘身邊抱走,又將她禁足在此,大姑娘好像真的瘋了。
徐瑤夜每日都坐在屋子里,等著顧懷風來看她。
過上幾日,她好像全然忘了顧懷風把孩子抱走又將她禁足一事,還總覺得諾兒就在自己身邊。
時不時地奶孩子,陪孩子玩兒,可她眼前什么都沒有,乃是虛無一片。
碧玉越看越覺得害怕,卻無計可施。
她上一次鼓起勇氣給二姑娘寫了信,信是紅玉回的。
只字未提徐瑤夜,只對諾兒小姐關懷了幾句。
二姑娘這是分明不想管大姑娘了。
碧玉從小就跟在徐瑤夜身邊,自然也瞧見了徐瑤夜和許氏當年是如何對徐望月和她小娘的。
對徐望月今日的不聞不問,碧玉是能理解的。
說句實在的,二姑娘還能關懷諾兒小姐,已經是心地善良了。
碧玉眼眶泛熱,強忍著沒哭出聲,端著一碗粥遞到徐瑤夜面前:“大姑娘,你得吃些東西,一會兒才有奶喂諾兒小姐。”
徐瑤夜聽到她這話,眉眼一動,眸中閃過一絲光亮:“諾兒吃不飽,定是會哭的,將軍聽不到諾兒一直在哭嗎?為什么不來看看她?”
碧玉不知該如何回答徐瑤夜的話,如今諾兒小姐身邊圍著三四個奶娘,怎么會餓著呢?
將軍府的老夫人很是重視這個孫女,日日養在自己身邊,根本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
想到這兒,碧玉也心疼她們諾兒小姐。
她自打出生之后,受過所有的苦頭和委屈,都來自親娘。
這天底下的人都盼著諾兒小姐好,只有徐瑤夜,根本就不在意她。
她抬眸看著徐瑤夜,實在是不理解。
大姑娘從小生活如此優越,老爺和夫人都待他這么好,為什么她心腸卻這么壞,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下狠手。
為了讓諾兒小姐哭,徐瑤夜經常一下一下擰著她的手臂,搞得諾兒小姐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這哪里是親娘能做得出來的事?
碧玉看著徐瑤夜一會哭一會笑,有些于心不忍,可一想到諾兒小姐身上的傷,還是覺得如今這般挺好。
雖然諾兒小姐離開了娘親,但有老夫人和顧將軍的寵愛,總比跟在徐瑤夜這個瘋了的娘親身邊來得好。
碧玉一口一口喂著徐瑤夜喝粥,心里又無限地同情起自己。
從前在府里,大家都羨慕她能跟在大姑娘身邊,吃穿用度一應都是丫鬟中最高的。
可從來也無人在意,大姑娘平日里對她們這些丫鬟非打即罵,根本不把她們當人。
自己是她的貼身丫鬟,和五福嬤嬤一樣是徐瑤夜身邊最心腹的人。
可徐瑤夜待她們也談不上有多好,甚至一直防備著自己。
嫁入定遠侯府之后,徐瑤夜疑心病更重。
平日里一直防備著二姑娘不說,連帶著自己也很少能見到世子爺,她是怕自己做了姨娘。
碧玉苦笑,她根本也不想做什么姨娘。
她眼下最羨慕的,就是那些被徐望月遣散,拿回自己身契的丫鬟們。
她們做丫鬟的,就算身份再尊貴,做到哪里的大丫鬟,終究還是別人的奴婢。
可要是拿回了身契,哪怕找個普通人嫁了,那也是清清白白,抬得起頭做人的自由人了。
碧玉也曾經想過,若是二姑娘肯管管大姑娘,再從中周旋一下,說不定也能放自己一條活路。
可碧玉開不出這個口,自己跟在大姑娘身邊,也沒有少助紂為虐。
從前徐望月和姨娘過的那般苦,自己也從未給過一個好臉,說過一句好話,此刻怎么有臉讓徐望月來救自己呢?
她收了收心思,認真給大姑娘喂著粥。
無論如何,大姑娘待自己也算是不錯了,讓她過了一段錦衣玉食的日子。
只怕這一輩子,也就是自己陪在她身邊了卻余生了。
碧玉并不知道顧懷風就站在房間外頭,看著徐瑤夜一會兒喊著諾兒,一會兒喊著三郎,他緊緊蹙著眉頭,不知自己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這些日子,顧懷風把徐瑤夜禁足在房中,時常會夢到她。
有時是他們初見時,那般美好的瑤兒。
有時是那日生諾兒時,差點丟了命的瑤兒。
仔細想想,徐瑤夜為了自己,為了生下這個女兒,差點連命都沒有了。
他又聽太醫說過,有些女子生完孩子,便很容易得病。
或許徐瑤夜如此對待諾兒,是因為她病了……
等顧懷風意識到他不斷地在為徐瑤夜尋著借口時,他腦海里不自覺地浮現裴長意對他說的話。
若是他再不清醒,非要自欺欺人,不認清徐瑤夜的真面目,日后吃多少苦頭,都是自己活該。
顧懷風苦笑,的確是活該。
他本該聽裴長意的話,在徐家出事時明哲保身。
按我朝律法,徐瑤夜懷著孩子,不論是流放還是處刑,都會等她先生完孩子。
到時候裴長意自會以孩子父親的身份去將孩子帶回來,不論放在顧家養,還是放在裴家養,這個孩子的將來都不會差。
顧懷風沒有辦法騙自己,他當時不顧一切,以軍功求娶徐瑤夜,不只是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為了她。
明知她好像有問題,顧懷風還是想要再賭一次。
給徐瑤夜一次機會。
不論她有沒有問題,如果她能摒棄一切,好生地嫁給自己,那過往種種,顧懷風都可以不再計較。
只是徐瑤夜嫁給自己之后,也做了許多讓顧懷風難以忍受的事。
但想到徐瑤夜家中突逢巨變,嫁給自己又只能做一個姨娘,她心中不安,顧懷風能夠理解。
但她虐待他們二人的親生女兒,顧懷風實在接受不了。
看了一眼自己搭在門上的手,顧懷風默默地又收了回來。
想到諾兒身上的傷,顧懷風蹙緊了眉頭。
之前他甚至以為,是奶娘或是碧玉虐待了諾兒。
他氣得差點將徐瑤夜院中仆人全數趕出去,可不知為何,他心里隱隱有一絲可怕的念頭。
既是有這樣的猜想,他便偷偷留在府里。
果真,讓他親眼所見,虐待他們女兒諾兒的竟是徐瑤夜。
顧懷風不敢置信,卻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也是這一刻才明白,為何裴長意始終勸自己放棄這個女人。
是他識人不清,沒看出徐瑤夜本就是一個蛇蝎心腸的女人。
將她禁足在此,而不是直接趕出將軍府,已是顧懷風對她懷了情誼。
顧懷風緩緩搖了搖頭,不曾推門進去,只叮囑下人,不要虧待了徐瑤夜和碧玉。
若是她們有任何需求,盡管滿足。
只一點,她們二人都不能離開這個院子。
顧懷風不敢再亂賭,若是徐瑤夜出了院子又去傷害諾兒,他百死不能贖罪。
他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了這個院子。
殿試結果已出,裴長意布下的局也到了快要收網的時候。
顧懷風正了正神色,回到書房中。
他緩緩展開裴長意寄過來的書信,上頭只有寥寥幾句,簡單說了要他做什么。
顧懷風仔細看完這封信,將信放置在眼前蠟燭上。
火光四起,將整封信燃燒成灰燼。
不論是太子殿下還是他手下那些鷹犬爪牙,這一次,一個都不要想跑。
眼看著這封信完全被燒盡,確認沒有問題,顧懷風起身聯系他軍中心腹,開始著手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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