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自己的情誼,這輩子徐望月是還不了了,至于下輩子的事,她如今應不了任何人。
是夜,裴長意和徐望月并未回侯府,今日裴長遠的慶功宴被那一桌子書生毀掉。
他們此刻回去,怕是這難得的夜晚,都要被趙氏毀了。
他們二人思來想去,攜手走向了典獄司。
徐望月站在典獄司那棵高高大大的梅樹之下,看著如今空蕩蕩的枯枝,輕聲笑道:“若是我們熬得過這一關,明年郎君也要帶我來典獄司看梅花。”
裴長意將她摟入懷中,眼底晦暗不明,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他語氣溫柔:“旁人都怕極了典獄司,偏你這般喜歡這里。”
徐望月緩緩開口說道:“我不是喜歡典獄司,是喜歡裴大人你。”
她說完這句,能感受到抱著自己的男人身子微微一顫。
徐望月很少如此直白的表明心意,她緩緩轉身,伸出雙手摟住裴長意的脖子,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如蜻蜓點水,卻動人心魄。
“不論明日是何結果,你和我還有腹中孩兒,一家三口皆要整整齊齊。”
裴長意從未想過此生還能得妻如此,能讓他重燃對家庭的渴望。
他們二人在典獄司相處許久,天色微涼,便回了林府。
入府時,徐望月見殿上的燈還亮著,便拉著裴長意快步走去。
見林氏正坐在殿上,穿戴整齊,身子有些搖晃,顯然是困了,還堅持坐在此處未離開。
她身子晃了一下,整個人差點摔下座椅,這才驚醒過來,瞧見眼前的裴長意和徐望月。
林氏很是驚喜地走上前來:“長意,望月,你們果然回來了。”
徐望月上前扶住林氏:“娘,這么晚了你還不睡,為什么要在此處等著我們?”
林氏揉了揉坐得發酸的后腰,笑盈盈說道:“我知道今日是裴二公子的慶功宴,我想著過了今晚你們有可能會回來,所以就想在這里等等你們。”
徐望月望著林氏質樸的臉龐,心中有些感動。
裴長意走上前來,溫聲道:“夜里風大,都不要站在此處說話了。”
他知道林氏母女待自己極好,除了眼前這棟林府,他還為她們準備了許多銀兩,全放在妹夫那處。
就算明日他真的赴死,也能保林氏母女下半輩子無憂。
裴長意將一切都交代妥當,心中安穩,這一夜他和徐望月都沒睡,二人就摟著躺在床上。
從初識那夜說起,有說不完的話,一直說到了天亮。
另一邊,顧懷風和徐瑤夜之間卻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徐瑤夜聽著推門而入的聲音,還以為是碧玉,一抬眸卻見到顧懷風。
徐瑤夜難掩心中驚喜,她早知道顧懷風沒有這么容易放下她,所以日日裝瘋賣傻,只等著有一日顧懷風忍不住來見她。
可徐瑤夜卻想不到,顧懷風一開口卻是要給她一封休書。
顧懷風神色凝重,深深看了徐瑤夜一眼,開口說道:“這些日子我沒有來看你,是因為我正在與太子相斗。”
聽到這句,徐瑤夜眉眼間充滿了詫異。
顧懷風莫不是瘋了,他好端端的和太子爺斗什么?
顧懷風看著徐瑤夜眼底的詫異和清明,心口微微一沉。
她果然是裝瘋賣傻。
真的瘋了的人,怎么會有如此清明的目光,反應這么快?
眼下不是和徐瑤夜計較的時候,顧懷風繼續說道:“我怕是輸了,明日就有可能要赴死。圣上若是要殺我,這罪名不會小,怕是連累全家。”
“瑤兒你放心,我給你和諾兒準備了不少銀兩。待我寫一封休書給你,你帶著這些銀子和女兒離開。”
“我便是死了,也不會連累你的。”
“郎君在說什么?我既然嫁給你了,怎么可能大難臨頭各自飛?”
徐瑤夜撲進顧懷風懷中,眼淚大顆大顆地從臉頰上滑落:“你若再說這樣的話,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聽到徐瑤夜說出這句,顧懷風心口一顫,眼眶微熱。
他早就知道他的瑤兒絕不是他們所說的那種蛇蝎女人。
他真恨不得今日把裴長意他們都帶回來,讓他們親耳聽一聽,徐瑤夜是怎么說的。
顧懷風很是感動地看向徐瑤夜,將他帶來的那些金銀珠寶都放在桌上:“既是如此,那這些東西也先交由你保管,若我真有不測,將軍府還有諾兒都交給你了。”
徐瑤夜淚盈盈地點頭抬頭看向顧懷風,語氣有些發顫:“所以郎君,這是不禁足我了?”
顧懷風總覺得她這話問得有些奇怪,還是點了點頭:“那是自然。若是還禁足你,誰來教養諾兒?”
徐瑤夜點頭撲進顧懷風懷中,先是哭了好一會兒,輕聲說道:“我早知道郎君是不會拋下我不管的。”
她一邊說話,眼底卻隱隱泛過一抹狡黠。
這世上她爹娘都死了,也沒人能讓她陪著一同死,何況是顧懷風。
但她此刻必須要說些假話哄著顧懷風,若是她說了實話,他一怒之下,定不會把黃金珠寶給她了。
這一夜,顧懷風都沉醉于徐瑤夜的情深義重之中。
沖著她今日的深情,不論她往日做過什么,顧懷風都會原諒她。
可這種感動,只維持到第二日一早,顧懷風發現他送給徐瑤夜的金銀首飾讓她打包一空。
天還未亮,她便帶著東西離開了將軍府。
徐瑤夜是一個人走的,連她親生的女兒都沒有帶走。
虎毒尚且不食子,但徐瑤夜這個女人心狠起來,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可以不管不顧。
也正是這一刻,顧懷風終于看清,他不該再對徐瑤夜有任何的期待。
顧懷風走出將軍府時,見三皇子,陸遮,裴長意和徐望月都在府外等著他。
看他這副懨懨的表情,裴長意轉頭看向陸遮:“愿賭服輸。”
陸遮頗為無奈地撇了撇嘴:“我們這位大姑娘到死都沒讓人失望。”
顧懷風聽著他們二人對話,瞪大了眉眼:“我如此傷心,你們竟拿我當做賭注,實在是太過分了。”
徐望月笑著擺了擺手:“罷了,你們四個快進宮吧,我就在宮門外等著。”
三皇子搖了搖頭,看向徐望月的眼神說不出是何情緒:“父皇說他想見見你,讓你一同進宮。”
徐望月十分平靜地點了點頭,能嫁給裴長意,她就算是此刻死了,也不會后悔。
只要與他在一起。
哪怕是一同赴死。
不過是生同寢,死同穴罷了。
又有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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