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徭先是一怔,隨即笑道:世子肯賞臉跟白身吃食,陸某自無不可。
宇文堅坐下來,呼來鮮于六吩咐道:去拿壺酒來,再做兩個拿手菜,今日我要送友南行。
不一會,鮮于六就親自端上來硬菜。
瞧著大寧樓里出名的菜色都端了上來,陸徭有些受寵若驚,思慮下,自己唯一被人惦記的就是官身,現在沒了,還怕啥。
眼見菜齊的宇文堅扭頭道:你隨我奔波多日,也累了,去歇著吧,其余我自來即可。
鮮于六向著陸徭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陸徭嘆道:世子對下人倒是不錯。
宇文堅倒上酒,隨口道:人以真心待我,我報之以真心,這有何怪
陸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好一句真心,奈何陸某小心做事,最終還是落得辭官歸鄉的下場。
世子的商隊今后當暢也,代旺那廝眼里只認錢。
宇文堅再次替陸徭倒上酒,笑道:我早已不管此事,都是下面人在處理,想來他們會處理好的。
陸徭微微愣住,他引以為傲的卡要,在宇文堅這里早已不在眼中。
他發愣幾秒后再次端起酒杯,苦笑道:是陸某見識淺了,短短數年,首領已為世子,而我癡長年歲,卻是越活越回去了。
話罷,陸徭一飲而盡。
知道陸徭正處在人生低谷,宇文堅并非親近之人,硬勸只能適得其反,索性夾起幾片羊肉入鍋,道:陸兄還是吃上兩筷肉,再喝不遲。
陸徭放下酒杯,瞧著鍋中翻滾的羊肉,許是聯想到了自己,緩緩道:讓世子見笑了,老了,連喝酒都怕醉。
世子不知,本來我陸徭也不是慫人,論家世能力,代旺遠不如我,斗上一斗,尚不知勝負幾何呢。
自從那日聽聞華亭侯鹿苑兵敗,七里澗兵如積薪,澗水為此不流后,陸某恍然大悟,別看江東歸朝二十有四年矣,但南人歸朝卻遙遙無期。
連華亭侯如此俊杰,也得被宦官稱貉喚奴,最終落得個夷族的下場,我一個小小都尉又能在北地做什么呢
當年夢效冠軍侯,而今諸事皆為空。
話罷陸徭舉杯欲飲,卻發現酒杯中空無一物。
宇文堅搖搖頭,提壺添酒道:酒來了。
瞧著瓊漿入杯,二人相視一望,大笑了起來。
隨后宇文堅當了個好聽眾,最后看著老奴將陸徭送上牛車上,老奴拱手辭行,這才駕車離去。
陸徭這一走,許已無再見之日矣。
宇文堅心中多少也添些唏噓,他的視線似乎越過了時間,跨過了大江,尋到了那個二十四年前臨江北望的少年郎。
那少年從父輩口中聞聽三國亂世,英豪輩出,又親眼見國家重新一統,那時的豪杰之士,有誰不想效仿先賢,復兩漢盛世,效衛霍般揚鞭開疆,名垂青史呢
青年孤身北來,守關迎雪,十余年如一日,卻眼見別人高樓起,心中或嫉,或妒,到頭來見南人魁首落得下場凄慘,方知這世道難比前漢,生冷意。
走上樓,宇文堅依窗而望,街道上點起千百燈籠,與萬家燈火共耀,訴說著繁華。
低頭想想接下來的日子,或許陸徭過江后,會在亂世中僥幸活下一命,但親眼再見一次故國傾覆,又何嘗不是一種更狠的折磨呢。
宇文堅合上窗戶,他不想做一個南逃者,雖身負枷鎖,但總有砸枷崩鎖之時。
第二天一早,薊城門開的頭一波入城車馬中,慕輿句在馬車里探出了腦袋,繁華的坊市誰能不愛,但這位老兄卻意在數算。
看了一會,慕輿句鉆進了車廂,須卜旗云打著哈欠問道:你這大清早的,又瞧出了什么
慕輿句道:這次的薊城要比上次人多的多。
須卜旗云翻白眼道:人多還不好。
慕輿句一本正經的解釋道:人多說明賣東西的少了,人們迫于無奈才會聚集在一處,市面上東西少了,便說明該打仗了。
須卜旗云掀開窗簾,瞧著街上的人來人往,又瞅瞅慕輿句,眼神里透著疑問,這老小子是怎么看出來的。
一到大寧樓,兩人瞧著打樣的牌子,哐哐敲了半天,才見普拔將他們引了進去。
這會院子里宇文堅坐在軟榻上,正瞧著鮮于六帶人忙活。
籠屜上蒸好的面條被小心翼翼的拿了出來,隨著滋啦一聲油響,很快成型的面條就被撈了出來,鮮于六是老師傅了,第一次做也難免炸糊了不少。
鮮于六將炸好的面端到宇文堅面前,悻悻道:首領,看看,不成我老六再做一遭。
宇文堅用筷子翻了翻,跟印象中的比,丑點罷了,道:不急,先放涼,看看效果,再行其他。
諾。
須卜旗云眼看有新玩意,趕忙湊了過來,對著油炸面餅左瞧右看,好奇道:遜昵延,這東西直接吃的
宇文堅瞥了這貨一眼,道:舅舅可真是個好舅舅,派誰來不成,又把你派來湊數,看來他是不想管這事了。
須卜旗云一聽不樂意了,哼道:連慕輿句都是我帶來的,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宇文堅翻了個白眼,道:你的苦勞能值萬匹戰馬不約是舅舅和我一起接的,現在耍賴,逼急了我,撂挑子不干了,你須卜部能落的好
一聽這話,須卜旗云立刻蔫了下來,掀底道:父親跟王庭商量,至多三千,多便沒了。
宇文堅起身就要走,須卜旗云趕忙拉住他,嘟囔道:急什么嘛,我須卜氏愿意再出一千。
這還差不多。
重新坐下來,宇文堅已經明白了王庭的態度,就是少放血,能維持就維持,不能就只能當老賴了。
看起來是沒有要求,宇文堅卻知道這是兩者之間的捆綁不夠深,王庭能隨時舍棄幽州的利益,而不至于傷筋動骨,但主業放羊可不是自己努力的目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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