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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梟起青壤 > 第10章 ⑨

            第10章 ⑨

            車子雖然是靠邊停的,這條路幾乎也沒見著過車,但天已經快黑了,安全起見,聶九羅翻出車上的熒光布三角警示牌,在來車方向架設好了之后,才拎著手持照明燈往這頭走。

            路上,她還彎腰撿了塊石頭。

            剛走到野麻地邊,就聽到深處傳來老錢的叫喚聲:“哎呦,小兄弟,這……這怎么了?”

            聶九羅循著聲音緊走幾步,入目是一輛白色越野車,很眼熟,再看車頭,有防撞罩架。

            是那個炎拓?

            駕駛室的門開著,老錢站在門口,搓著手不知如何是好:“我沒學過急救,是不是不能隨便挪動傷者啊?這得打120吧?”

            聶九羅走到門邊,抬高照明燈往里看:車里的安全氣囊已經打開了,炎拓抱著氣囊趴伏在方向盤上,昏迷不醒,或者說是“昏睡”更貼切些。

            聽上去呼吸挺順暢的,不像是受了傷氣息滯重,聶九羅下意識看向副駕。

            公仔鴨就沒這么好運氣了,很顯然,它那身板,跟安全帶兩不相合,撞擊發生的時候,它掉到車座下頭去了,還是倒栽蔥、屁股朝天的那種。

            而在公仔鴨的邊上,有什么東西泛著金屬冷光。

            聶九羅扔了石頭,撥開安全氣囊,探身把那東西撿起來。

            是枚手壓式注射針筒,但跟醫用一次性的那種不一樣,針頭偏粗,不銹鋼嵌玻璃刻度管的筒身,刻度管里還剩了大半的針劑,呈淡褐色,一漾一漾的。

            再拈轉筒身,看到背面靠上的位置打著鋼印,一般不銹鋼制品打鋼印,要么是品牌logo,要么是“304”字樣以示質量,但這個鋼印,打的是個小篆體的“火”字——不認識小篆也沒關系,因為火的篆體和現代字體差別不大。

            老錢倒吸一口涼氣:“這……吸毒啊?”

            他沒見過毒品,也沒見過是怎么吸的,只從新聞報道中知道有“注射”這種方式——見炎拓昏迷不醒,聶九羅又拈著針筒一再端詳,不自覺地就開始往不好的方向設想了。

            聶九羅有點好笑,她示意了一下針頭:“內徑都超一毫米了,這么粗,明顯不是給人用的。”

            說著,目光落在了炎拓后頸之上,他是趴著的,后頸的針孔并不難找。

            聽她說得有模有樣,似乎還挺專業,老錢不覺松了口氣,正待說些什么,就聽炎拓悶哼了一聲,艱難地抬起了頭。

            老錢又是驚喜又是緊張:“小,小兄弟,你沒事吧?哎,哎,你別亂動啊……”

            炎拓只覺得耳邊嗡嗡的,說話聲很吵,頭痛欲裂,眼前一片明暗不定,身體發飄,地也好像不是平的了、左右-傾來歪去,他摸索著解開安全帶,一個跨大步下了車,踉蹌著險些摔倒,勉強站定之后,胃里一陣惡心上涌,俯身撐住膝干嘔了兩聲,含糊著問了句:“這哪啊……”

            老錢是真熱心,作勢虛張著手,跟隨時要護犢的大鵝似的,生怕他摔了:“小兄弟,你撞車了,別猛走,最好別走動,來來,先坐下,慢慢緩緩。”

            橫豎已經有老錢做專人看護了,聶九羅也懶得再上去湊熱鬧,她移轉照明燈照向車子后座,燈光籠住斜歪著的行李箱。

            老錢的話猶在耳邊,“箱子里肯定有值錢東西”。

            能多值錢呢?滿箱子鉆石嗎?

            她斜乜了一眼炎拓,他正背對著這邊、疲憊地席地而坐,低垂的頭埋在聳起的肩胛之間。

            老錢向她喊話:“聶小姐,車上有水嗎?他這……迷迷瞪瞪的,神志不清了都,喝點水可能會好點。”

            聶九羅欠身蹬進車子,四下掃了一眼:“沒有……”

            話未說完,心頭猛然一凜。

            車子是一體連廂式的,剛她站在車外,看不到后車廂,而今身子拔高,又有照明燈,看得一清二楚:后車廂里有個帆布袋,輪廓形狀有些不正常。

            帆布袋?

            她腦子里仿佛閃過快速剪切的鏡頭:帆布袋,在興壩子鄉,炎拓用力扔進后車廂的那個;前一晚,貌丑男從孫周房里出來,手里拎的那個。

            是同一個嗎?越看越像。

            她心頭打鼓,又快速回頭看了一眼炎拓,還好,他抬手撐住額頭,還沒完全清醒。

            聶九羅迅速跨進后座,后座的靠背很高,人想翻過去有些困難,她扶住椅背,身子盡量前探,同時伸長手臂、努力去夠帆布袋的拉鏈。

            一次,兩次,她腰腹的肌肉都有點拉扯得生疼——再一次努力時,終于哧啦一聲,將拉鏈拉開了約莫十來公分。

            孫周那慘白而了無生氣的臉仿佛是忽然跳出來的,就嵌在拉鏈的開口處,被燈光一照,白得浮腫而又透明。

            聶九羅頭皮一炸,好在人還警醒,聽到外頭有動靜,立刻回身。

            是炎拓,他扶著頭,腳步虛浮地正朝這邊來,邊上沒見老錢,也不知道哪去了。

            現在再去拉合拉鏈已經來不及了,聶九羅裝著若無其事,同時不自覺地挪移了一下身體,試圖擋住炎拓的視線。

            炎拓到了車邊才看到里面有人,不由皺眉:“你……誰啊,在我車上干什么?”

            聶九羅強笑:“我找水,我……朋友呢?”

            “拿水去了,我車上沒水……”

            說話間,他一只腳已經蹬上了車,就在身子欠起、鉆進車子的半途,周身驟然一緊。

            這種“緊”的狀態,連聶九羅都感知到了。

            這種狀態不難理解,就好比一個睡過了頭的上班族,前一秒還直愣迷糊,下一秒,忽然意識到“臥槽,遲到了,要扣錢了”,整個人就會瞬間清醒、乃至寒毛直豎。

            炎拓就是這樣,就在剎那之間,他一下子清醒、甚至于警覺,之前的變故、處境的危險、車里的秘密,什么都想起來了,整個人弓緊弦繃。

            他抬起頭,看向聶九羅。

            車外很安靜,風過時,野麻嘩啦輕響,已經不是夏季了,卻仍有“蟬噪林逾靜”的感覺,再遠處,隱隱傳來后車廂開闔的碰響,老錢一定在找水。

            炎拓的眼神,讓聶九羅想起曾經見過的一種鷹隼,銳利、危險、深不可測,但又平靜。

            她勾在提柄上的手指微松,讓燈光下傾,試圖讓車內的亮度低下去,低到炎拓注意不到帆布袋被拉開的口——盡管心里也知道,這么做多半沒用。

            炎拓說:“找水……后車廂也找過了?”

            聶九羅笑得有點僵,含糊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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