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嶼沒有愛魄,此時竟讓他感到些微慶幸,因為他亦不知如何愛人。
沒有愛魄,便不會受傷害,無論是自己,還是他人。
如此便得了一種微妙的公平。
既然兜兜轉轉又成為師兄妹,那他便能永遠做好師兄,將她護在羽翼之下,過安寧無憂的生活,不會重蹈前世的覆轍。
別了徐抱樸,他想到自己倉促而行,留徐千嶼一人在境中終歸不妥,便返回術法宮。
此時他亦很想看看,徐千嶼在干什么,得之他身份,有何反應。
徐千嶼人還坐在術法宮的臺階上抄書。
她不敢出去,怕聽到任何有關內門弟子人選的消息,怕一出這個門,便得知有旁人代替她進了內門。
看她魂不守舍,靈珠、靈秀兩人以為她在境中受了驚嚇,給她擠了一杯荊棘果汁,用靈力烘熱了。果汁極苦,定心還魂,徐千嶼喝了一口,臉變了顏色。
她拿起一個糖人在里面攪一攪化開。
這時她感覺到有陰影落下,抬頭一看,便見沈溯微站定在她面前,云袖飄動,雙眸閃閃的“走吧。”
“你進內門了。”徐千嶼訝異地看著他,他道,“收拾一下東西,隨我去內門。”
徐千嶼面頰還帶著薄紅,淡藍的蕩漾的水紋投射下,她的眼睛亦如明珠閃動,剎那間帶上驚喜,亮得令人顫抖。
徐千嶼立刻跳起來拿起紙筆,又去拔沙地上糖人。
“是不是不方便。”沈溯微伸手道,“我幫你拿著糖人。”
“這個本來是給……的那一份。”徐千嶼赧然遞過那一把糖,“你吃么?”
她單留了一只孔雀,一口咬掉了孔雀腦袋,在嘴里嚼著。
“叫我什么。”沈溯微接過糖人,順手插進境中。
徐千嶼“師兄。”
沈溯微已越過她沿梯上岸,徐千嶼舉著孔雀從身后追過去,嬌聲喊“師兄!”
這下她是光明正大喊師兄,無論是高逢興還是徐冰來,都無法再挑她一點錯處。
前方沈溯微眼眸微動,若有似無地一笑。
“境”中白雪地上,兩個鑲金帶玉的箱子、一個點心盒子,旁邊插著一把形色各異的糖人。
徐千嶼抄好的守則,被花青傘拿在手上翻看。
她雖不識字,但看得出前面字跡還算耐心整齊,中間一塌糊涂,錯漏百出,結尾峰回路轉,神采奕奕。
不知抄書時發生了什么。
但的確認認真真抄完了十遍。
“叫你抄你還真抄。”花青傘將紙一放,冷嘲熱諷道,“你可真是聽話啊。”
徐千嶼道“你不是不識字么,看得懂嗎?”
花青傘氣得一拍桌子,開始后悔自己居然看上這么個東西做弟子,“你可以滾了。”
徐千嶼卻道“我聽說,花長老想收我為徒。”
“我當時豬油蒙了心。”花青傘冷道,“我現在不想要你了,快滾去做徐冰來的乖徒兒吧。”
徐千嶼卻沒有走“你為什么想要我?”
花青傘見她疑惑是真,便道,“若不是你的天賦與我師姐花涼雨相似,我對你才沒有絲毫興趣。”
徐千嶼大致聽聞花青傘的師姐花涼雨也是以妖入道,但她天賦異稟,有勾心之術,并且模樣極美,早些年不少修士、妖、鬼,為她打破了頭。但后來忽然便銷聲匿跡了。
“她后來如何了?”
“死了。”花青傘涼涼道,“她同你一般,可以意識出竅,馴服萬物。因為百戰百勝,野心便越發膨脹。一日她的意識走得太遠,被吞吃了,再也沒回來;她先前馴服那些魔、鬼,于體內積累了一些魔氣,全靠意識鎮壓。意識沒了,便入魘了。”
“我們原本是鬼,五百年后修成妖,再五百年入道。”花青傘道,“她入魘了,修為潰散,又變成了惡鬼。”
“你要來看看她嗎?”花青傘引徐千嶼進她的房間。
這是徐千嶼第一次進骷髏頭的閣子。她的住所,倒與普通修士的房間沒什么區別,甚至要更溫馨。花青傘的一邊床帳垂下,另一邊拿珊瑚色帶子攏起,系成蝴蝶結。
窗紗也打成結,系粉紅色蝴蝶結。
像這樣的蝴蝶結,房間里有許多。
花青傘順手將另一邊床帳也系起來,掀起床板,徐千嶼駭然。
那床板下面,有個黑色棺槨,上面密密麻麻貼滿了橙黃符紙。
“你每天把你師姐壓在床下?”
“這又如何。”花青傘無謂道,“唯有我來鎮壓,她才不會為禍人間,也得以保住性命。”
“我想收你為徒,便是想研究一下這天賦,順便多個人幫我看守她。不過你……”
“我可以。”徐千嶼忽然道,見花青傘一怔,補充道,“我可以表面上拜掌門……私下里拜你嗎?”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