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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我本青都山水郎下

            崔軒亮道:“林大哥,這小方家里還有什么人啊?”林思永道:“這小孩家里人可多了,全住在島西的‘方家集’。”崔軒亮愕然道:“等等,‘方家集’?這島上有許多姓方的么?”

            林思永道:“沒錯。方姓是島上漢人第一大姓,少說有兩千余戶。”

            崔軒亮吃了一驚,他昨夜曾聽天絕僧提起,說他要找一戶方姓人家,可如今聽來,這煙島上姓方的卻似成千上萬,不知天絕僧要從何找起了?他喃喃又道:“林大哥,這島上姓方的人,可有什么來歷么?”林思永道:“故老相傳,島上方姓之人,全是方國珍的后代。”崔軒亮喃喃地道:“方國珍?這又是誰啊?”林思永道:“方國珍也是割據群雄之一,據說他投降洪武帝后,幾名部屬心存不滿,便駕船出海,來到煙島定居,算是第一批抵達此地的漢人。”

            老陳詳熟開國史事,自知這方國珍與張士誠一般,至正年間都曾割據江南,只不過方國珍出身海盜,才干遠不及群雄,一待陳友諒、張士誠等人相繼身死,便急急向太祖乞降,盼能茍全性命。想來他的部眾不恥其所為,這才遠避海外。

            想起方國珍是浙江黃臺人,老陳連連頷:“原來這孩子是方國珍之后,難怪自稱是浙江人。可他怎么又說祖上曾在南京為官?”林思永搖頭道:“這就不曉得了。你若想打聽他的生平,不妨自己去島西走一遭。”

            區區一個苦力少年,誰有心思多問他的來歷?老陳擔心屋子里不干凈,只想早些開溜,便道:“林四爺,左右無事,咱們可以告辭了吧?”林思永道:“當然。不知諸位高姓大名,船泊何處,這便留個口信下來,我若找到了各位的財貨,自會差人通知諸位。”

            老陳感激涕零,拱手道:“多謝公子高義。敝姓陳,這位姓林,咱們的船便泊在島北的庚午埠,您一來便知。”林思永雖神色疲困,還是吩咐下屬記下了。

            這煙島過去借著魏寬的威名,居民向來夜不閉戶,從無賊匪敢犯。孰料一場六十大壽辦下來,島上卻接連生了這許多事端,想來林思永來回奔波,這幾日必是累壞了。

            眾人不敢久留,正要朝門口而去,卻聽屋外腳步聲響,聽得一個蒼老的嗓音道:“這就是現場了么?”一名女子道:“是,請上官哥這邊來。”

            眼看又有人來了,老陳忙帶著崔軒亮避在路旁。但聽腳步聲響,當前走進了一名老者,色銀白,寬袍大袖,身材略嫌矮小,兩條手臂卻是魁梧粗壯,滿布青筋硬肉,極是孔武有力。

            練家子現身而至,崔軒亮悄悄來到門邊,正想腳底抹油,忽然鼻端聞到一股香氣,隨即眼前一亮,婀婀娜娜走進了一個大美人。

            她約摸三十來歲,穿了身嬌翠花綢短袖,露出了半截晶瑩玉臂,看她腕上還有一只翡翠鐲子,色澤蔥綠,極顯名貴。只是崔軒亮什么都沒瞧見,只是張大了嘴,渾身抖,直盯著人家的那雙漂亮眸子,口涎橫流。

            崔軒亮不是沒見過女人,家中的兩個堂妹、船上的小茗、小秀,都算是美人兒。可要說到誰的眼睛漂亮,卻沒人比得上眼前的凝眸慧眼。

            那雙眼睛皎潔明亮,楚楚動人,帶了一抹天生的俏皮風流,尤其顧盼之際,眼波才動,種種心思靈巧,全都傾瀉而出,任誰給這雙眸子瞧了,都要心里怦怦直跳,神思不屬。

            二人四目相交,那雙眼兒先是眨了一眨,帶了幾分驚訝,想是沒料到會在此撞見一個英俊少年,隨即微微側讓,略顯羞澀,當是沒料到這人會這般無禮,只管死盯著自己。

            崔軒亮呆呆注視那雙美眸,心頭越火熱,情不自禁間,竟然湊過頭去,便朝那雙美目去吻。說時遲,那時快,那雙美眸冒出了熊熊怒火,但聽“啪”的一聲大響,崔軒亮只覺天旋地轉,腳步一個踉蹌,便已摔跌在地,昏暈過去。

            “丸玉!”那美女叉腰怒喝,“這是怎么回事!屋里怎會亂成這模樣?有誰來過了?”

            那林思永趕忙上前,急急躬身:“適才‘張黨’的賊子入屋行竊,咱們弟兄一個不備,便給他們盜走了一些事物。”

            那女子長得風流,可一旦板起臉來,卻有種說不出的威嚴,聽她沉聲道:“張黨?”嗓音略略一提,似想大雷霆了,可目光一瞥,卻又見老陳、老林渾身抖,躲在一旁害怕,便又壓下了火氣,指著地下的崔軒亮,道,“這少年又是什么人?不會是張黨的匪眾吧?”

            林思永忙道:“不是,不是。這些人是中原來的客商,適才一個不巧,也給張黨的賊子了財物,損失不少。”那女子瞧了瞧老林、老陳,沉吟道:“中原來的客商,他們姓什么?”

            林思永恭恭敬敬地道:“回師娘的話,他們自稱姓陳,船就泊在島北。”

            聽得“師娘”二字,老陳自是愣住了,看那女子明明與林思永年歲相仿,卻不知什么緣故,竟成了人家口中的“師娘”,當真奇哉怪也。他心思略轉,登時想到了一人,忙拉住了老林,附耳道:“快走,快走。”

            老林也認出人來了,滿心害怕間,便與老陳協力抱起少爺,正要奪門而出,卻聽那女子朗聲道:“兩位且留步,我一會兒有話問你們。”

            號令一出,門口便站上了兩名武功漢子,雙手叉腰,冷然道:“諸位請回吧。”老陳、老林叫苦連天,只得在一旁乖乖站好。至于一會兒要打要殺,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那女子見留下了人,便不急于上前盤問,只轉過身去,自向那銀老者道:“上官哥,上官哥,說來真是難為情,您一來煙島,便得勞您走這一遭……”那老者道:“別說這些見外話,大家過去都為皇上效力,血濃于水,魏寬的事情,便是我上官義的事情……”

            聽得“上官義”三字,老陳心下一凜,只覺這名字很是耳熟。他細目打量那老者,只見他個頭不高,兩條臂膀卻是雄健粗壯,想來練了極厲害的外門硬功。老陳“啊”了一聲,心下恍然,已然想起此人的來歷。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當年“燕山八虎”之一的“地虎”上官義。

            “鐵棒”孟中治、“立馬刀”郭奉節、“壁虎”丘重、“地虎”上官義……并同排行第一的“飛虎將”崔風訓,便是當年的“燕山八虎”。這上官義其實也不矮,可當年軍中同袍動輒身長**尺,便總戲稱他為“地虎”,便如水滸里的王英。只是上官義處事平和,少與人紛爭,永樂帝喜歡他的沉靜,便將他調入提刑按察司,統轄“三法司”五千名官差。永樂朝后,他便轉做鏢局生意,沒想會在此地撞見他。

            這上官義既是提刑按察使出身,想來此番來到現場,定是要借他的本領查案。正想間,上官義已自行問向林思永,道:“林賢侄,財物清冊做出來了么?”

            林思永忙走了過來,便從懷里取出一本冊子,恭恭敬敬奉給了師娘。那女子接過了,便又轉給那名老者,道:“屋內大小物事都列在這兒,請上官哥過目。”

            那女子真是看小不看大,明明一本冊子奉上,卻還得多上一手,弄得繁文縟節也似。上官義朝林思永笑了笑,便接過了冊子,一頁一頁翻動。過了半晌,便道:“這不是劫財殺人,珠寶飾都在。”

            聽得此,眾人才知那老者是來查案的。又聽那女子淡淡地道:“沒錯,值錢東西沒少,若非如此,怎會把張黨的小偷給引來了?”說著便朝林思永等人瞥了一眼,目光頗見不悅。

            林思永急忙躬身:“師娘息怒,竊案頻出,治安不靖,全是丸玉的錯。請師娘重重責罰。”

            那女子淡然道:“你不必來套我的話。等你師父出關之后,自會出手罰你。”那林思永原本英風爽颯,可來到那女子面前,卻無端矮了一截,給師娘冷冷數落了一頓,也只能頻頻哈腰,不敢作聲。

            正說話間,那上官義已在屋中轉了一圈,大略看過了陳設,便道:“尚忠志死的時候,屋里還有什么人?”那女子冷冷地道:“丸玉。”

            林思永聽得吩咐,這才敢上前說話:“回前輩的話。尚六爺死的當晚,身邊共有兩名武功隨扈,除此之外,會館里另有八名下人。他們還請了一名大夫,整夜看顧他。”

            上官義點了點頭,道:“我聽你師娘說過,尚忠志好像走的很快,可是如此?”

            林思永道:“師娘說得話,當然是沒錯的。據說尚六爺傍晚燒,午夜病,未及黎明,便已斷氣。會館里請了大夫過來整治,卻也看不出病因。”

            上官義皺眉道:“聽說尚忠志還是個練家子,對么?”林思永道:“正是。這尚六爺今年五十七歲,乃是我琉球唐手名家,身體硬朗,平日沒病沒痛,然則燒之后,卻撐不到一晚便死了。”那女子插話道:“這尚忠志可是中了毒?”

            上官義沉吟半晌,道:“林賢侄,你驗過尸了么?”林思永搖頭道:“沒有。尚六爺是琉球巨子,身分非比尋常,咱們不敢擅自作主,須等琉球王的使者到來,方能剖尸勘驗。”

            上官義道:“這是你師娘的主意么?”那女子俏臉一沉,道:“是又如何?上官哥有何指教?”上官義咳了幾咳,什么指教都沒了,道:“沒什么,只是……只是這幾日天氣熱得緊,這使者若是到遲了,恐怕尸有變。”

            林思永道:“此節不勞前輩擔憂,琉球使臣明日便到。現下尚六爺的遺體用石灰掩著,放在島南下風處。應能撐個一天。”上官義道:“等等?你用石灰掩蓋他的尸身?還放在下風處?”林思永咳了幾聲,頷道:“正是如此。”

            上官義嘿嘿一笑,想來瞧到了什么,當即道:“林賢侄,當晚給尚忠志診斷的大夫呢?你可否帶他過來見我?”林思永咳了一聲,道:“對不住,那人已經不在了。”

            上官義臉色微變:“不在了?怎么,難道這人潛逃了?”林思永道:“不,這位大夫也死了。”眾人都是大吃一驚,上官義也深深吸了口氣,道:“死了?怎么回事?”林思永嘆道:“尚六爺是黎明時候斷的氣,到得當天下午,他的兩名武功隨扈,并同夜里給他看診的那名大夫,也都相繼過世。”

            聽得此,老陳嚇了一跳,老林也是牙關顫抖,這才曉得瘟疫已然傳開了。上官義嘿了一聲,道:“這幾人的尸體都驗過了?”

            林思永搖頭道:“沒有。事情太怪,沒人敢拿性命來試。現下這幾人的尸身已然燒化了。現今唯一的線索便剩這處兇宅與那尚六爺的尸身,盼前輩撥冗指點。”

            石灰可以防腐,卻也可以殺毒。看這尸體用石灰掩蓋,想來這案子壓根兒便是瘟疫,哪里是什么命案?上官義有些惱了,當即道:“你師父呢?他知道此事么?”

            林思永看了那女子一眼,待見她點頭允可,方道:“回前輩的話,在下尚未將此事稟于家師。”上官義皺眉道:“賢侄,不是我說你,你師父何等的大人物?什么陣仗沒見過?生這等怪事,你為何不跟他說?”林思永咳了一聲,道:“一來家師正在閉關,二來他過幾日便要做壽了,不便沾染這些血腥事。也因如此,師娘才請了前輩過來探查。”

            話到口邊,那女子又“嘿”了一聲,那林思永趕忙改口道:“是、是,請前輩來此,是小人的意思,是小人的意思。”上官義不知他們在搞什么名堂,一時也懶得多想,只雙手叉腰,搖頭道:“弟妹,我以前是旗手衛都統,管的是京城治安,可不是醫藥治病。你真確定尚忠志不是染了急癥?”

            那女子道:“上官哥,我若沒有十成十的把握,豈會勞駕你親自過來?”上官義嘆道:“婦道人家的把握,我可沒把握。”那女子俏臉一沉,道:“瞧好了,婦道人家的把握,盡數在此。”說著從懷里取出一顆木珠,屈指輕彈,便朝上官義射了過去。

            木珠飛出,滿室生香,連著平飛了數丈,來勢快捷無倫。上官義吃了一驚,正要探手來抓,那珠兒卻向下一沉,居然穩穩墜到了他的衣袋中,準頭之佳,世所罕見。老陳、老林正要高聲喝彩,那女子卻舉起手來,冷冷地道:“不必。”

            那女子刻意展露武功,意在壓住屋里男子的氣焰,至于這些無聊奉承,自也雙手奉還。那上官義吞了口唾沫,也有些怕她了,便從衣袋里撿出了那顆木珠,才拿了出來,鼻中便聞到一股濃冽香氣。他微起愕然,道:“這……這是……”

            那女子道:“這是辟邪珠。此物去邪怯病,據說佩戴者百毒不侵,蛇蟲瘴氣皆不能近,我這幾日佩著這顆珠子,連頭疼的老毛病都好了。”聽得這木珠如此神效,上官義自是微微一奇,道:“此物與尚六爺有關?”

            那女子淡然道:“上官哥還不懂么?這珠子是尚忠志的遺物啊。”上官義愕然道:“你……你是說,尚忠志平日都佩戴這顆珠子?”那女子冷冷地道:“丸玉。”林思永一聽召喚,立時躬身走上,道:“回前輩的話,這辟邪珠是在一處抽屜里找到的,尚六爺平日是否佩戴此珠,晚輩不敢斷。”上官義皺眉道:“這可怪了。這寶珠如此神效,他該日夜隨身佩戴才是,怎么會取下來?莫非……莫非……”

            眾人眼神相交,已知事有蹊蹺,尚忠志既有寶珠在手,為何不隨身攜帶?莫非府里有人上下其手?可既有人存心不軌,為何不將之盜走,卻任憑這寶物留在府中?莫非是怕事機敗露不成?老陳、老林對望一眼,都覺得此事另有玄機。

            上官義沉吟半晌,他把玩著那顆木珠,道:“弟妹,這辟邪珠天下罕有,尚忠志是打哪兒弄來的?”那女子道:“你把珠兒放到陽光下,答案自然分曉。”

            上官義拿起寶珠,朝窗邊走近幾步,陽光耀眼刺目,霎時映得寶珠燦爛生光,但見珠兒上清清楚楚刻著三個字,見是“張玄玄”。上官義大吃一驚,失聲道:“武當張三豐!這……這是張真人送給他的?”

            那女子道:“應該是,不然這珠兒為何刻著張三豐的名號?”

            張三豐神龍見不見尾,傳說此人早已過世,卻又有人說他已飛升成仙了,連永樂帝六次遣使上山,卻也沒曾找到他,倘使這珠子真是張三豐親手所贈,那便是說這位老道其實早已離開了中原。若非如此,他卻是怎么認得這位“尚忠志”?

            上官義點了點頭,道:“這事確實怪得可以。好,這案子便包在我身上了。這尚忠志若是他殺,決計瞞不過我‘上官地虎’的眼睛。不過弟妹,我丑話也先說在前頭,這位尚六爺若真是染病死了,你可得另請高明,否則到時瘟疫四散,做哥哥的可擔當不起。”

            那女子道:“放心,此事我早已有備。”上官義哦了一聲,道:“怎么?你還請了名醫助陣?不會是北京的袁神醫吧?”

            那女子微笑道:“那倒不是,這回來得是袁神醫的死對頭,王鬼醫。”

            上官義吃了一驚:“‘鬼醫’王魁來了?怎么?他也是來拜壽的?”那女子笑道:“那可不敢當。我差人打聽過了,這王魁此番過來煙島,是為了皇上的龍體。”

            上官義訝道:“皇上?”那女子道:“他是搭著‘宣威艦’來的。”聽得此,上官義登時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是給皇上采藥來著?這么說來,白璧暇那小子也來了?”那女子淡淡地道:“沒錯。我昨兒已和白大人見過了面。現下他的艦隊便停泊在島南。”

            上官義嘿嘿笑道:“弟妹,這白璧暇千里迢迢而來,想必公務之外,定還有什么私務吧?”那女子皺眉道:“上官哥說話可難懂了,什么公務私務?我魏家與他白大人有何牽扯?”上官義微笑道:“弟妹何必裝糊涂?那白云天苦戀令嬡未果,早已哄傳江湖,你都不可憐可憐他么?”

            陡聽飛來橫禍,老陳、老林自是魂飛天外,那崔軒亮尚還昏暈在地,殊不知碗里最大塊的肥肉已給悄悄叼走。恐怕醒來一看,又要號啕大哭了。

            上官義笑了幾聲,還待要說,那女子卻已閉目儼然,道:“上官哥,琉球王的使臣明早便到,到時人家問起案情,我卻一問三不知,那可難看得緊了。”上官義歉然道:“是了,是了,咱們少說閑話,辦正事要緊。”說著轉望林思永,道:“林賢侄,勞駕你陪我查一查屋內,弟妹,請你在此稍候片刻,我女兒女婿一會兒便到,我的吃飯家伙全在他們那兒。”

            那女子道:“上官哥去忙吧。這兒自有我來打理。”說著走到老陳、老林面前,微笑道:“過意不去,耽誤三位的時光,來,先請坐下吧。”

            這女子先前一派威嚴,指揮若定,此刻卻輕聲細氣,與老陳、老林好相向,兩名老頭呵呵干笑,眼光全望著地下,不敢與之相接。那女子笑了一笑,便俯身下來,望向了崔軒亮,輕聲道:“,,你還好么?”

            崔軒亮先前挨了一記耳光,早已昏迷過去,此際聽得柔聲呼喚,宛如仙籟入耳,天女降臨,便迷迷糊糊地道:“誰在叫我啊?”那女子微微一笑,便將他抱了起來,枕在自己的腿上,捏了捏他的人中。

            那女子顯有武功在身,內力似也頗為深厚,功力到處,登讓崔軒亮悠悠醒轉,他睜眼一看,眼前一雙纖纖玉足,三寸金蓮,便在眼前三寸之地,鼻中一嗅,更得玫瑰芬芳,霎時轉頭急看,先見了柳葉花裙,肩頭一碰,又觸溫香軟玉,崔軒亮張大了嘴,方知自己竟是躺臥在一名美女的懷中。

            崔軒亮又驚又喜,又慌又怕,大喊道:“我……我已經死了么?”咯咯嬌笑響起,崔軒亮抬頭急看,卻又見到了那雙美眸,他“嚇”地一聲,急急捂臉坐起,逃到了老陳的腳邊,顫聲道:“別打我,我不敢了,不敢了。”

            先前意亂情迷,去吻這雙星眸的主人,頓給打翻在地,不醒人事。此刻夢中醒來,再見這雙美眸,自如見到獅虎怒目,讓人膽戰心驚。那女子見他縮頭低手,便又笑了笑,道:“放心,有我在這兒,誰敢打你?”

            崔軒亮怯怯望地,可聽這聲音頗為悅耳,便又悄悄抬起眼來,打量著人家。

            直至此時,崔軒亮才第一回見到人家的容貌,只見面前的姊姊年紀不輕,約摸三十來歲,生了一雙星眸大眼,若神若電,尤其那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更讓他滿面通紅,便又低下頭去,不敢作聲。

            那女子微微一笑,伸手撫了撫崔軒亮的額,柔聲道:“,你們是打中原來的吧?”

            姊姊聲音溫柔好聽,還伸出玉手,摸了摸自己,崔軒亮精神復振,立時暴吼一聲:“對!”還沒來得及詳細作答,老陳卻搶先了一步,賠笑道:“是、是,咱們……咱們是打泉州來的,敝姓陳,那位姓林……那位小兄弟是咱的……咱的小侄子……”崔軒亮咦了一聲,不知自己何時改姓“陳”了,正要出詢問,老林卻扯住他的衣袖,示意他莫要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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