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霖醫生對這個女人印象深刻,也知道,她是哪位患者的家屬。
因為曾經,他跟書女士交流過,但對方很強勢,不相信他的專業診斷。
就如同大眾人的想法:我給孩子提供優良的生活,滿足他的一切,只要求他好好學習,他年紀輕輕還能有什么壓力?
雖然這種話不會從書女士口中冒出來,但在跟書女士的交流中,感覺得出來,這個人比較偏激。
甚至,他曾建議書女士做個心理測試,但被無情拒絕。
現在,一見到書女士,汪霖醫生就十分熟練的給出一套說辭,“書女士,你來問我,我還是以前那些話。”
那些她不愛聽的話,說了只會遭受冷眼。
書女士目光怔怔,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不,這次,你可以隨心所欲暢。”
汪霖醫生抬起頭,露出詫異眼神,但在書女士堅定地注視中,秉著醫者原則,他還是點了點頭。
前幾天得知書宇意外情況之后,汪霖醫生就把他的資料全部整理起來,如今書女士肯聽他說實話,他就逐一分析,“記得書宇第一次來我這里,是六年前。”
書宇上初中,被同學疏離,遭受到校園暴力。
不過那時他只是性格內斂,大家都認為是他的問題,而他本人也覺得自己心里有問題,才會來到這里。
大概是到了初二,書宇的情況有所好轉,那段時間他能夠自然的跟醫生交流。
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書宇沒有再來過,因為他的“病”治愈了。
時隔三年,書宇再次回到這里,剛開始測試的情況很不妙,他給書宇開藥,控制情緒。
之后每一次測試,書女士都會對結果提出質疑,因為她不相信孩子有那么重的壓力,更不相信抑郁的原因來自家庭。
慢慢的,書宇的測試越來越正常,他再一次“治愈”,但不如初中那時開心。
直到這一刻大家才發現,那是他編織的謊。
“啪——”書女士怒而拍桌,“簡直荒唐!你作為一名心理醫生,居然沒有察覺到他的病重?”
“書女士,你應該是跟孩子接觸最多的人,你都沒有發現異樣,且不跟配合我們醫生對孩子真正的病因進行探究,到頭來卻指責我們不夠負責,這似乎……有些強人所難。”
“那醫生你的意思是,我兒子的病現在無藥可救嗎?”就找不出,讓書宇敞開心扉的辦法嗎?
不停翻閱病例,汪霖醫生從中取出一張時間痕跡嚴重的畫紙,“他不愿以語方式溝通的時候,我讓他繪制過一幅畫。”
畫中內容,是陰雨天氣為背景,整幅畫色彩灰蒙蒙的,唯有一株堅韌不拔的向日葵,向陽而生。
他對書宇循循善誘,最后從書宇的口中聽到兩個字,“像她。”
“在他心里,有個如同向日葵一般的女孩,是非常特別的存在。”至于是誰,書宇從未告訴他。
聽到這話,書女士腦海中瞬間浮現一張女孩的笑臉,她不滿的皺起眉頭,“你的意思是,書宇是受她影響?”
看她拉下臉色,汪霖醫生很快猜到她的極端心理,趕緊解釋,“書女士,您別誤會,那個女孩帶給書宇的情緒應該是正面的。”
因為在談到那個人的時候,書宇的表情會變得柔和。
“所以,書女士若是知道那人是誰,不妨讓她試試。”
人么,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會被一些特別的人或者事物影響。
環境清幽的校園林蔭道上,偶爾可見學生悠閑散步的身影。
顏希挽著蕭苒的手臂從長廊路過,途中偶爾發出聲音。
“書宇今天來上學了么?”
“沒有。”
打從書宇請假后,顏希每日一問,聽到蕭苒的回答之后,會有些悶悶不樂。
她的那位朋友似乎經歷了許多困難,但她們只能等消息,其他的一概不知。
要是像江遲舟、沈笑這種關系的,她大可以直接聯系對方家長了解情況,可書女士?
算了吧,在書女士眼里,她們這群朋友就是禍害兒子的災星。
想想都冒冷汗。
晚上跟江遲舟通電話的時候,她提起這件事情,情緒略顯低沉。
“舟舟,我最近有點不開心。”
“學習累嗎?”
“不是,是朋友生病了,但我們連人都見不著。”
“哪個朋友?”
“書宇。”
“……”
說實話,他不是很想聽見這個名字,但既然顏希開口,他不得不接這個話題,“生病的人,等身體恢復自然會回學校,到時候就能見到。”
“可重要的不是見人,而是他生病了啊。”見不見人無所謂,只要朋友不要一直生病就好。
聽懂顏希的意思,握著電話的男生反而松了口氣。
他差點忘了,這姑娘在某些方面思維奇特,她不是要見書宇,只是單純希望朋友平安。
“還能聯系到他嗎?”
“可以,給他發消息的話,他偶爾會回復,但內容簡短。”書宇用文字告訴她“沒事”,可若真的沒事,怎么還不回學校上課?
要知道,書女士對兒子的學業十分看重,肯定不會縱容兒子偷懶。
由此推算,書宇必然是生病未愈。
從顏希的話語中,江遲舟大致了解到現在的狀態,但他藏了些話放心里,沒有直說傷人心。
在病患本人不愿意露面,且家長不允許見面的情況下,她就是被排斥的外人,即便是想要關心朋友,可人家連機會都不愿給。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他只能引導顏希放輕松心態,“顏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與人分享,是需要時機和勇氣的。”
聽起來,有人感同身受,顏希趴在書桌上,手機仍然擺在旁邊,“就像你當初那樣嗎?”
“對。”就像他當初,隱藏了故事十年之久。
顏希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那好吧,我知道了。”
這已經是書宇請假的第五天。
身體表面受到的傷害逐漸恢復,但書宇的精神狀況并沒有一絲改變。
在汪霖醫生提出尋找“向日葵”女孩的時候,書女士并沒有同意,她認為,“我兒子還沒脆弱到需要一個不知名的女生來解救!”
可事實證明,人,有時候真的很脆弱。
他變得膽怯、不愿踏出自己的房間,哪怕是書女士親自進去,也沒用。
總而之,書宇現在的精神狀況很糟糕。
“書宇,已經五天了。”
看到兒子受傷的時候,她心疼,這沒錯。
可書宇一直這樣軟弱,不配合調查,連仇人都找不到!
“黎書宇,你難道要一直這樣下去嗎?”無論書女士放低姿態,還是強勢教育,都無法打動書宇。
“……”書女士深吸一口氣,埋藏在心底的名字破冰而出,“想要見顏希,是嗎?”
隱在暗處的人猛地轉身,漆黑的眸子對上母親犀利的視線,他艱難的張口,嗓音沙啞,“不見。”
他說,不見。
“口是心非。”書女士輕哼一聲,不相信他這違心的話。
“只要你配合治療,我會幫你聯系她。”她可以退一步,讓顏希跟他見面。
誰知,就在書女士舉起手機的時候,書宇突然沖過來打掉,“我說了不見!”
手機砸到地毯上。
拳頭緊握,書女士閉上眼,深深吸進一口涼氣,彎腰撿起手機,轉身離開。
似乎不再管他。
而房間,回到孤獨狀態的書宇跑去拉開床頭柜,里面空空的,再也沒有尖銳的刀子。
整個房間都會人刻意“保護”起來,找不到任何利器。
身體不停發顫,他就地坐下,雙手捂住臉頰,手心濕意蔓延。
怎么可能,讓顏希看見他現在這般丑陋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書宇的故事只是過渡,篇幅不多,下章就完了。
以及,會告訴你們書宇角色的真實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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