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正常人的家庭嗎?
和林又元完全不同的說話相處方式,以及對子女無處不在的關心和愛護,甚至還愛屋及烏女兒的朋友,她上一次體會到這種溫暖,還是在陳媽媽身上。
林厭想到此,眼眶一熱:“不用麻煩了,阿姨……”
宋余杭趕在她說完之間,半摟著自己老媽的肩膀一起進了廚房,留給林厭一個安心的眼神,示意她自己先坐會兒。
“媽,我給您打下手吧,清淡點兒就好。”宋余杭說著,打開了冰箱門。
“去去去,別在這擋路。”宋媽媽把人拂開,從冰箱里拿了一把小蔥出來洗干凈。
“冰箱里還有下午剩下的雞湯,對對對,就是那個湯蠱,拿出來熱熱,一會還能當下面的湯底。”
宋媽媽先開了火燒水,一邊洗菜一邊數落:“你說你怎么不早說今天會有客人來家里呢,媽媽也好早做準備,現在倒好,什么都是剩下的。”
宋余杭把湯鍋也坐上火,笑笑:“媽,她不會介意的。”
宋媽媽洗著洗著菜突然長嘆了一口氣:“唉,要我說,你和林舸斷了也好,他條件好是好,可終歸是豪門——”
宋母壓低了聲音把那天醫院走廊上的見聞跟她說了,宋余杭臉上的笑容逐漸淡了,擰著眉頭,還是有些心疼林厭。
“你看看,挺好一小姑娘,人還生死未卜呢,后媽和親爸就開始盤算起了后事了,那后媽比她還小吧,真是……”宋母搖了搖頭,往鍋里下面條。
“雖然不是一家,但這樣的豪門咱們不嫁也罷啊。”
她說這話本意是想安慰宋余杭,怕她傷心,豈料宋余杭卻笑了起來,舀著鍋里的湯偏頭看媽媽。
“媽,那你覺得,林厭怎么樣?”
宋母回想著剛剛見面的光景,她的樣貌,性情。
“挺好的,身上也沒什么大小姐的架子,還有禮貌,就是有些拘謹。”
宋余杭心說:幸虧您沒見過她罵人時的樣子。
“第一次來別人家里做客,緊張是難免的嘛。”
宋母笑,往熱好的雞湯里加入新鮮蔬菜。
“那倒也是,和你是同事吧,年輕,長這么好看,還能吃下苦去做警察,不容易。”
一說到這個,宋余杭眉梢眼角里透露出來些許自豪:“那可不,還是搞技術的警察,法醫。”
“哎喲,這可了不得,小姑娘膽子也太大了吧!”宋母比她還激動,并未對林厭的職業有一絲一毫的厭惡和不解。
宋余杭的心放下了一半:“媽,你忌諱這些嗎?”
宋媽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這有什么好忌諱的,你爸你哥的遺像天天擺客廳中央也沒見你有什么忌諱的啊,這是做好事,積德呢。”
宋余杭的心又放下去了一半,她咽了咽口水,蹭到了媽媽身邊,幫她把煮好的面條撈起來。
“媽,那你介不介意再多一個像林厭這樣的女兒啊?”
這話問的婉轉,宋母雖然覺得有一絲說不上來的怪異,但并未深想,笑罵。
“哎喲那敢情好,只要別是你這樣的都行,就怕啊人家看不上我。”
宋余杭拖長了聲音埋怨:“媽——”
聽著廚房里隱約傳來的說笑聲,林厭心里始終是暖烘烘的,她抓了一把瓜子磕著,一邊打量著屋內的陳設。
這和她的房子比起來算不上華貴,甚至有些寒酸和簡陋了,卻比她的別墅有人氣的多。
不過兩室一廳的房子,隨處可見用心的布置,進門玄關上掛鑰匙的卡通掛鉤,餐廳上擺放著的鮮花。
沙發小而軟,背景墻上擺著的幾本書,吊蘭垂下來添了幾分綠意,旁邊懸掛著的是全家福。
煤爐擺在屋子中間,對面是電視,電視旁邊掛著兩幅黑白肖像,上面的人穿著警服和宋余杭有幾分相像。
林厭放下瓜子走了過去,拿起放在供桌上的檀香點燃,雙掌合十拜了幾拜,這才又插進了香爐里。
她做的專注,廚房門不知何時打開了,宋母看著這個孩子是越看越喜歡了。
林厭回過神來,看她們都看著自己,頓時臉色一紅,向來伶牙俐齒的人囁嚅著:“啊……我……”
宋母把手里端的碗放在桌上,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快快快,還愣著干嘛,去洗手吃飯了。”
宋余杭拉著她一溜煙跑進了洗手間,闔上門,擰開水龍頭,從身后抱著她一起洗手。
“怎么想起去祭奠我父親和哥哥了?”
林厭臉還紅著,任由她的手穿過自己指尖,擠了滿手洗手液泡沫,一起沖干凈。
“啊……看見了就去了唄。”
只是覺得宋余杭的父親和兄長英年早逝,應該也是盡忠職守,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好警察。
這樣的人值得她尊敬。
宋余杭拿毛巾把她的手擦干凈,捧起了她的臉,揉了揉:“我媽很喜歡你。”
林厭一臉懵逼:“啊?”
她的大腦今晚似乎一直處在當機的狀態。
她……她穿成這樣,素面朝天,也沒帶禮物,突如其來的拜訪也喜歡啊。
趁著四下無人,宋媽媽在外面布置餐具,宋余杭心頭一熱,捧起她的臉小小啄了一下唇。
“嗯,不光是我媽,我也是,你怎么樣,都喜歡的。”
看著她清澈見底的眸子里倒映出的自己,她還從未被人如此肯定過。
林厭眼眶一熱,埋頭彎了一下唇,捶在了她的肩膀上。
“余杭啊,好了沒有?”宋媽媽在外邊喊:“別磨蹭,趁熱吃。”
宋余杭本想再和她親熱一下的,林厭捂住了她的唇。
“我餓了。”
宋余杭無奈,宋母又催得緊,只好拉著她一起往出走。
兩個人分別落座。
宋余杭挑著自己碗里的面:“媽,為什么她有荷包蛋我沒有?!”
林厭的碗里雞湯打底,飄著清亮的油花,綠葉蔬菜作陪,還有幾塊雞胸肉,上面還臥了兩個荷包蛋。
反觀她的這碗,除了雞湯連塊肉都沒有。
宋余杭凄涼中又有一絲心酸,心酸中又有一絲好笑,好笑中又有一絲淡淡的溫暖。
溫暖的是,她媽媽沒把林厭當外人看。
宋母把圍裙脫下來掛在了廚房門背后:“哎喲就你這身材,好意思嗎?給厭厭吃!”
宋余杭嘀咕:“我身材怎么了,我身材挺好的,全是肌肉,是您欣賞不來。”
也只有在家里,在林厭面前,宋余杭才會格外放松些,露出孩子氣的一面。
林厭趁宋媽媽不注意,夾了一塊肉進她碗里,做口型:快吃。
宋余杭內心內牛滿面:還是我女朋友疼我。
這你來我往的互動沒能逃過宋母的眼睛,搖頭笑了,心想,這兩孩子感情真好。
“你們吃,我先去睡覺了啊,余杭,一會吃完飯把碗洗了,干凈的毛巾和洗漱用品都在浴室的柜子里,一會拿給厭厭,要是冷的話,就把你屋里的空調打開,電熱毯我已經幫你開了……”
宋母絮絮叨叨,宋余杭站起來送客:“知道了,媽,你快去睡吧,明天不是還要早起和王阿姨去跳舞嗎?”
林厭看她站,一口面還沒咽下去也抹了抹唇角站了起來:“阿……阿姨早點休息。”
“哎呦呦,這是干嘛,快坐下吃,行了行了,我看我在這你們也不自在,余杭招呼著點,明天周末,厭厭就別走了啊,中午阿姨給做好吃的。”
林厭剛想拒絕,宋媽媽壓根沒給她機會,擺擺手示意她趕緊坐回去吃飯,又笑了笑,關上了自己的房門。
宋余杭扯紙巾給她,看著她碗里的面,林厭坐下來,護食,一臉警覺地看著她。
“你吃的完嗎?”
“吃的完。”林厭把碗往自己這邊挪了一點。
宋余杭失笑:“你聽話,別吃太多,晚上不消化。”
“……喔。”
林厭不情不愿看著她從自己碗里夾走了大部分面條,留下來的都是肉和蔬菜,雞蛋也分毫未動,這才又心滿意足地吃起來。
宋余杭三兩口扒完:“你先吃著,我去給浴缸放水,一會你吃完直接放水槽就好了,我來洗。”
等林厭吃完,浴缸里的水也放好了,宋余杭翻箱倒柜找著睡衣。
她在家基本不穿像媽媽那種冬季厚家居服,一年四季短袖t恤慣了,好半天才找出一條長袖來。
“你先湊合著穿,等明天我們去商場買新的。”
“這是換洗衣物,我給你抱過去。”宋余杭踩著拖鞋走進浴室,從架子上取了一雙新的拖鞋給她,又一一取出洗漱用品來。
“這是牙刷,牙膏,漱口杯……”
“洗面奶在這里。”
她一一替她指明位置。
“你試試水溫合適嗎?我沒放太多,畢竟你肩膀上還有傷,碰著就不好了。”
林厭伸手摸去,水溫不冷不熱正好,宋余杭又細心地在浴缸底部套了一層一次性浴缸套。
“我很少用,基本都是淋浴,怕你覺得不衛生。”
她撓了撓頭笑著,略有些不好意思,見林厭開始解衣服扣子了,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飛快溜了出去。
“那你先洗,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林厭輕輕一句話就讓她動彈不得了:“宋警官,我這邊脫不下來,你可以幫我一下嗎?”
宋余杭慢慢回轉身,林厭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眼神卻又是風情且恣意的。
尾音放得輕且慢,足夠耐人尋味。
林厭棕色的卷發垂在肩上,不著脂粉,卻愈發顯得清麗脫俗。
然而,聽著她的話,看著她的眼神,她唇角挑起的弧度,她赤腳踩在地上的裸足,因為冷而微微蜷起了腳趾。
宋余杭腦海里瞬間蹦出了一個詞:狐貍精。
天生的。
漫長的膠著和對視之間,熱氣氤氳了視線,有什么在狹窄的浴室里逐漸升溫發酵。
宋余杭咽了咽口水,慢慢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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