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說,要說。”小唯高高舉起了手,也只有在媽媽面前才會露出這么活潑可愛的一面。
“那,什么樣的人才可以當我的爸爸呢?”
季景行一下子怔住了,那一瞬間她的腦海里閃過了宋亦琛的臉,甚至還劃過了宋余杭的眉眼,最后凝聚的是一雙含笑的眸子。
日光落在了他的白大褂上。
季景行心里滋味難明,她想,也許林厭說的對,她真的是空窗太久了。
她也并不是真的喜歡宋余杭,只是愛她給的陪伴和溫暖。
但是陪伴和溫暖這東西,又有誰能不愛呢?
她自詡潔身自好,清正高雅,在公司也從不談八卦,更是離那些向她示好的男士遠遠的,以為這樣就能不入俗世,誰知道還是落了紅塵。
她以為的不落俗套,其實并沒有比林厭高明幾分。
小唯見媽媽一直不回話,輕輕晃著她的衣袖。
季景行蹲下身來,摸了摸她的腦袋:“是媽媽對不起你,讓小唯一直沒有感受到父愛,其實媽媽對小唯爸爸的人選并沒有什么要求,我只是希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個人的話,會是值得信任值得托付的人,并且要永遠永遠對小唯好。”
季唯一還小,不太明白她唇邊掛著的苦笑是什么意思,她只是看出來了,媽媽有點難過,于是也捧上了她的臉,奶聲奶氣道。
“媽媽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提爸爸了,其實沒有也沒關系呀,現在這樣就很好,我會一直陪著媽媽的。”
兩個人又繼續往前走,路燈將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可是媽媽很忙,不能準時去接你放學……”
“沒關系,我會乖乖在學校等媽媽,或者奶奶來接,不會亂跑的。”
“可是小唯寒暑假都還要上興趣班……”季景行越說越自責。
“可是同學們都很羨慕我呢,我會書法,會彈鋼琴,會跳舞,會唱歌……”
季唯一說著,松開了媽媽的手,又蹦又跳地跑到了她身前,給她表演著今天剛學的兒歌,在路燈下像個真正的小天使一樣。
***
接近年底,大街小巷都掛起了紅燈籠,年味漸濃。
宋余杭和林厭也難得過了幾天安生日子。
每天一前一后去上班,下了班回家做飯,飯后散散步,窩在沙發上看會電視,然后就到了例行運動時間。
林厭剛開始食髓知味覺得還行,久了恨不得把她踹下床,偏偏那人剛開葷正在興頭上,每每少不得來個三五次,直到彼此都精疲力盡。
她哪還有心思想別的,倒頭就睡了。
這一日起來,宋余杭剪了窗花,第一次弄這玩意兒,歪歪扭扭地貼上去。
林厭看得磕磣:“這啥啊?”
對方興奮地回過頭來:“魚啊,看不出來嗎?”
“……”
林厭嘴角一抽,她還真的沒看出來,魚不像魚,龍不像龍的,反倒像蜈蚣。
不忍心打擊她的積極性,林厭還是默默容忍她把這樣奇形怪狀的紅紙貼上了自己的落地窗。
“好看嗎?”
“……好看。”
“走了,走了,該上班了!”生怕她再問出來那句魔鬼問題“哪里好看?”
林厭一把把人扯出了別墅大門,塞上車。
除夕前一天,下了班照慣例是要聚餐的。
一幫子人坐在火鍋店包廂里推杯換盞,歡聲笑語不絕于耳,林厭也被破例允許多喝了幾杯。
零點鐘聲響起的時候,玻璃杯撞在了一起,大家一起大喊。
“新年快樂!”
“砰——啪”窗外焰火升上了天空,把每個人的眼角眉梢都沾上了喜意。
對于段城來說,這是他到江城市局實習的第一年,也是多災多難的一年。
所幸,他走出來了。
對于方辛來說,這一年結識了冷面熱心的上司和一個可愛的弟弟,雖然尚不知道未來如何,但此時此刻,身邊的人都在,就是最好的結果。
鄭成睿看著繞著自己打鬧的兄弟,主動和段城碰了一個:“來,我先干為敬。”
清脆的玻璃碰撞聲響起來,段城一怔,分明看見他眼鏡背后閃爍著水光,再想細瞧的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只好也端了起來一飲而盡:“干。”
而林厭和宋余杭呢,早就身在曹營心在漢了,林厭怕她喝多了又起疹子,宋余杭惦記著早點回家和她卿卿我我。
畢竟這里人多,怕她不好意思。
等一散場,兩個人就叫了代駕徑直回家,上車之前還不忘囑咐他們三個。
“初一別忘了,中午十二點機場見啊。”
“好。”
一行人沖她們揮手,目送林厭的車消失在街角盡頭。
等回到家,宋余杭靠在沙發上醒酒,看著她進進出出衣帽間,像只花孔雀般來來回回轉悠著。
一會拿起一件連衣裙。
“這個好看嗎?”
宋余杭打了個酒嗝,點頭:“好看。”
林厭又拿起了一件風衣:“穿這個合適嗎?”
不等她回答,又埋頭扎進了衣服堆里。
“不行不行,這個太素了,過年穿艷麗點。”
“這個也不行,太暴露了,畢竟是去見家長。”
“這個?這個更不行了,好土,一年前的衣服了吧。”
……
宋余杭扶額失笑,跌跌撞撞站起來走過去抱住她腰,把腦袋擱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去見我媽,又不是去選美,隨便穿就好了,再說了……”
她打了個酒嗝,埋在她脖頸里蹭了又蹭。
“嗝……我覺得……你不穿……最好看。”
“滾!”林厭咆哮,一衣服架子就抽了過去。
次日清早,難得有個不上班的假日,宋余杭照慣例早起了。
林厭懶洋洋地拽住了她的衣角:“干嘛去?”
她回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吻:“去貼對聯,然后出去買點東西,晚上不是要去我家吃飯嗎?”
林厭哼哼唧唧兩聲,宋余杭又抱著人溫存了一會,她這才撒手,看著她穿好衣服離去。
說要去買東西的人轉身就來到了鉆戒專柜前面,看樣子商場也準備下班了,幸虧來的早。
宋余杭暗自慶幸,把貼在胸口還溫熱的紙張拿了出來遞給柜姐。
“你好,取訂做的戒指。”
一個小絨布盒子遞到了她手邊,宋余杭打開,滿心都是喜悅,唇角按捺不住的笑意,取出稍大那只試了試,正合適。
小的等明天到了塞班島之后,拿出來跟林厭求婚。
宋余杭又從右手上摘了下來,小心翼翼放進盒子里,揣進了大衣靠近胸口的兜里,跟柜姐道謝后快步離去。
還得再去超市買點東西,免得讓林厭看出個好歹來。
等她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回到停車場的時候,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從她的車旁邊跑了出來。
她跑過去一看,人溜得比兔子還快。
林厭的紅色愛車被人用鑰匙在車門上劃了老長一道印子。
“媽的,流年不利。”宋余杭把東西放在了引擎蓋上,拉了拉車門,鎖死的。
她悄悄松了口氣,按開了鑰匙,俯身拉開車門,檢查著車內有沒有丟失什么物品,所幸都還在。
又退了出來拎起禮物塞進了后備箱,內心內牛滿面,盤算著回去該怎么跟林厭解釋。
到了晚上,林厭大筆一揮這事就算揭過了,條件是:她在下不得反抗。
宋余杭迫不得已簽訂了喪權辱國條約。
畢竟是去見家長,看著這車門上老長一道印子,還是有些寒磣的。
林厭打電話叫人來拖走去維修,同時換了一輛新的,不那么騷包的,略低調的白色奧迪。
宋余杭吃驚地看著她換車跟換衣服似的,那輛報廢在海底的寶馬少說也市值過百萬了。
林厭眉頭一挑,吹了個口哨往過去走,輕輕抬起了她的下巴,踩著高跟鞋居高臨下看著她。
“開心嗎?你傍上富婆了。”
宋余杭替她開了車門,躬身:“富婆,請。”
到了宋家,宋媽媽早已備好了兩雙嶄新的拖鞋放在門口等著她們。
不是客用的,而是那種冬日里毛絨絨暖烘烘的棉拖。
宋余杭從鞋架上取下來給她:“媽,我們回來了。”
宋媽媽聽見門口有動靜,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轉出了廚房,頓時一怔。
她那向來心高氣傲的女兒蹲下身,替另一個女人輕輕揉著腳踝,話是埋怨,語氣卻是輕柔的。
“讓你別穿高跟鞋,你看,腳又痛了吧。”
林厭虛虛扶著她的肩膀站著,臉色微紅,小聲嘀咕:“還不是為了讓阿姨有個好印象——”
也許是她站的時間有些久了,終于讓沉浸在甜蜜中的小兩口回過了神來。
林厭呲溜一下站直了身子,臉上溢出得體的微笑:“阿姨好。”
那臉色還是紅的,眼神分明不敢看她,頗有幾分新嫁娘的羞澀。
今天穿的也很討喜,白色高領毛衣配駝色半身裙,長腿細腰,亭亭玉立。
耳朵上還墜著長長的流蘇耳墜,只戴了一邊,精致時尚又不繁瑣。
白毛衣襯得本就白皙的面色更是如玉般皎潔,又因為添了幾分紅暈,愈發明艷動人了。
除了太瘦,這孩子看著就是讓人歡喜的。
見宋媽媽在打量自己,林厭臉都要笑僵了,總覺得有哪里不對,目光落到宋余杭肩上背著的自己的挎包時,一把奪了過來。
“呵呵呵……”
這倆孩子感情好是好事。
宋母失笑:“快坐,快坐,瞧瞧我這,都還沒弄好,桌上有瓜子花生,還有糖,水果,你們先吃點墊墊。”
屋里熱,宋余杭放下東西,脫了外套,摘了圍巾去洗手。
一進廚房門,一股鹵肉的香味撲面而來。
她簡直要饞死了。
“媽,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啊?”
宋媽媽白了她一眼,卻還是從翻涌的臘汁鍋里撈出了一塊煮好的牛肉,放在案板上切成小塊夾進碗里。
“去,給厭厭嘗嘗,你說你回來怎么也不提前說,都還沒做好,媽媽也沒換衣服,穿成這樣……”
為了做飯方便,宋媽媽滿頭銀發裹著帕子,穿了一件舊衣服,還系了圍裙。
宋余杭偷笑,自己先吃了一個,被燙得直摸耳朵。
“媽,不怕,她不會嫌棄您的,再說了,厭厭還給您也買了新衣服呢。”
“不是說了什么都別買嗎?又不聽話……”
在宋媽媽數落她之前,宋余杭已端著碗腳底抹油溜了出去。
她用筷子夾起來吹涼才遞給林厭:“啊——嘗嘗,我媽做的鹵牛肉。”
“唔,好吃。”
牛肉燉得軟爛,又入味,稍稍有一絲恰到好處的辣和香料的余味。
林厭愜意地瞇起了眸子。
宋余杭把筷子遞給了她:“那你先吃著,我去廚房幫幫忙,咱們快點開飯。”
“好。”林厭應了一聲,也準備起身。
“要不我也去吧。”
“不用不用,我們家沒有讓新媳婦動手的規矩。”
林厭臉色微紅,嘀咕著:“誰是新媳婦了,說好的今晚我在上……”
宋余杭捏了捏她的鼻子,不等她說完,已經跑開了。
“一次而已,我讓著你。”
為了防止油煙飄進客廳,廚房門又闔上了。
林厭復又坐下來,剛夾起一塊肉送進嘴里,門鈴響了。
她拿紙巾按按唇角,跑去開門:“來了,來了。”
大門打開,四目相對。
林厭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畢竟是一家人該來的早晚都會來。
季景行摟著孩子,不動聲色看著她穿著宋余杭的拖鞋。
那是前兩天她和宋媽媽一起逛商場時買的,買了兩雙。
“林小姐,請問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林厭抿緊了唇角,默默讓開了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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