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犯罪團伙有一定地位的中層人物,像電視里說的那些毒梟基本上不吸毒,百分之八十都是胡扯,這玩意兒天天在眼前晃蕩,沾一次就上癮,很少有人能逃過它的誘惑。
裴錦紅也不例外。
她不僅吸還會鑒。
什么叫“鑒”呢,通俗點來說就是“甄別”。
就像有奢侈品就有地攤貨一樣,毒品里的等級行話叫“純度”。
純度越高,價錢越貴,抽起來越嗨,當然也更容易成癮和致命。
來之前她當然是做了準備的,林厭胳膊上有針眼不假,但那都是自己扎上去的。
她可沒做個臥底還要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出去的覺悟。
林厭扯著唇角笑了笑,略有些冷艷:“什么意思,想殺我直接動手就好了,你們這么多人,難道我還能反抗不成?何必拿‘醉夢’出來消遣我,這玩意兒我他媽又不是沒有抽過?”
當她說出“醉夢”的時候,能感覺到旁邊的王強不著痕跡松了口氣,但他依舊沒有說話,這個男人疑心很重,不看到她親手注射是不會徹底相信她的。
林厭替自己捏了一把汗,面上卻不露分毫。
對面的男人皮笑肉不笑:“怎么能說是消遣,這可是剛研制出來的好貨,給裴小姐壓壓驚。”
林厭眉頭一挑,施施然笑著。
“壓驚還是送我上路啊?”
話音未落,又靠向了王強懷里,媚眼如絲。
“王哥,你看他~95%純度的東西,我怎么受得住。”
她本意是想挑撥離間,誰知道卻犯了一個大忌。
話剛出口,林厭就察覺到了不對,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忽略了一個吸毒者看到毒品的本能反應,應該是眼冒綠光,瘋狂吞咽津液,嚴重的甚至會打哈欠流眼淚,有一定的攻擊和躁動傾向。尤其是像她這種逃亡了幾天幾夜,一口沒沾的人,應該愈發強烈才是。
這種時候還管什么純度不純度的問題,吸就完了!
迷彩男人笑了,把針管塞進她手里。
“裴小姐,多說無益,請吧。”
林厭被迫抬起頭,王強用槍指著她的腦袋。
“錦紅,不要讓我失望。”
林厭眼底那一絲水光倒不似作偽,任誰遇到這樣的情況不尿褲子都是好的了。
然而她再緊張,面上也沒露出一絲膽怯來。
林厭唇角扯出一個凄美的笑容。
“我萬萬沒想到,有一天王哥會拿槍指著我。”
王強喉頭微動,看著她熟練地拿起了針筒,掀起了自己的衣袖。
那白皙如玉的胳膊上大大小小的針眼肉眼可見。
林厭把針筒里多余的空氣推出去,對準了自己青色的靜脈,微微闔了下眸子,旁人看來是陶醉,只有她自己知道內心有多掙扎。
“你考慮清楚,一旦‘假死’成功,從今往后,你不再是林厭,而是‘裴錦紅’,除了我沒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作為一個來往中緬兩國的掮客和販毒者,警方看到你會毫不猶豫地開槍射殺,身份一旦暴露,也將面臨毒販們非人的折磨。”
“我還需要警告你的是,即便是警方臥底,一旦沾了毒,也會被公安部隊除名,因此家破人亡的例子數不勝數。”
走之前那人的忠告又回蕩在了腦海里。
林厭瘋狂吞咽著口水,旁人只以為她是興奮得不得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想誰。
接到絕密任務的時候,她其實沒有過多的猶豫就答應了下來,并不是因為什么大是大非,家國情懷。
她只是說:“我死了,宋余杭就安全了吧?”
坐在床邊的人沉默不語。
躺在病床上的她卻笑了。
“宋家人都挺好的,她媽媽做的飯很好吃,從來沒有長輩給我做過臘八粥,我很喜歡。”
“小唯是個很可愛的孩子,特別親人,會給我糖吃,就是這個。”
她的掌心里捏著一張薄薄的糖紙,糖揣在兜里已經化了。
林厭用力攥了攥,唇角略微浮起了一絲笑意。
“還有季景行,她喜歡宋余杭,我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塊,可是我也沒想到,她會回來救我。”
就是這么美好的一家人,卻因為她而卷入了紛爭里,險些喪命。
她曾以為她是只愛自己的,可是看見她們涉險,看見宋余杭落淚的時候,原來還是會心痛啊。
林厭在心底悄悄嘆了一口氣:“我去,十四年前我想保護的人死了,十四年后,我不會讓這樣的悲劇再次重演。”
宋余杭說,我將永遠忠于理想和你。
那么她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便是——
我愿為你以身犯險,只為護你周全。
林厭懷揣著這樣的想法,微微咬了下唇,眼里閃過一絲決絕,把針尖壓進了皮膚里。
沒等她推進去,門外傳來幾聲槍響,震飛了林中的飛鳥。
所有人倏地回頭看去,一個手下跌跌撞撞闖進門來,身上還帶著傷。
“王哥,快走,我們被條子包圍了!”
林厭手里的針筒受到驚嚇墜了地。
迷彩男人看看她的臉,再看看這地上的箱子,咬了咬牙:“趕緊抬走,撤!”
話音未落,一枚催淚彈破窗而來。
林厭被嗆得連聲咳嗽,涕淚橫流,心想:他媽的還真當老子是毒販一起收拾了。
恍惚之間,屋里人亂做一團,只聽見子彈上膛的輕響,有人怒吼:“條子怎么來的這么快,有臥底,殺了她!”
林厭在一片煙霧迷茫里紅著眼睛看見趙鐵柱拔槍對準了她,而王強和她站在同一個水平線上,她靈機一動,縱身撲了上去,死死掰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胳膊上開了一槍。
“王哥,快走,他要殺你!”
血霧在眼前迸了開來,林厭下手力度、準星當然有把握的,只是擦破了點皮,軟軟跌進了他懷里。
王強大慟,一把扶住了她:“錦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