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作戰會議室里的人們都陸陸續續趴到了桌子上小憩一會兒。
一道高大的身影推門而出,往來警員對他點頭致意,他擺了擺手快步走進了洗手間里,鎖上了隔間的門,從兜里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不多時,林宅附近多了好幾個陌生的眼線。
管家掀起窗簾一角看了看,又輕輕放了下來,這些人大概怎么也沒想到看似守衛松懈的林宅附近,其實早就安裝了遠紅外熱成像儀吧,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機器和他的眼睛。
“老爺,他們來了。”
林又元張口吞下他遞到唇邊的藥。
“是來看我死沒死的吧。”
“老爺覺得,是誰的人?”林管家將湯匙里的藥吹涼小心翼翼遞了過去。
林又元輕咳了兩聲,管家替他擦掉唇角流出來的藥漬。
“這個節骨眼上,都不來才奇怪。”
“那我們要不要……”林管家眼底精光一閃而過,意味深長。
林又元擺手,示意不喝了。
“不必,都想我死,那我就死給他們看好了。”
“老爺……”管家眼里溢出一絲不忍。
反倒是林又元面色如常,打斷了他的話。
“金夏那個女人最近在做什么?”
“在自己的別墅里待著,時不時舉行party,前幾天和幾個當紅的男演員徹夜長談來著。”
林管家說話倒也不避諱,是因為他知道,林又元對金夏一絲感情也無。
金夏從他這兒獲取錢財,林又元則垂涎她年輕的身體,一個功成名就的企業家,私生活上再沒點污點,豈不是太高風亮節,樹大招風了?
還是那句話:水至清則無魚。
林又元唇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她倒是快活。”
管家把碗放在了床頭柜上:“之前她挑釁小姐,投毒的事……”
林又元懂他意思。
“不必,且讓她再逍遙快活幾天,瞧著吧,早晚會來,到時候一并收拾了。”
***
“少爺真的打算和頂爺他們聯手嗎?”
隨從問這話的時候,林舸正在擦拭著他的那些手術刀,他對待這些器具倒是比人上心,蘸了些冷水洗去上面的血跡,還不忘拿酒精棉片消毒,最后才是擦拭干凈放在了托盤里,神情頗有些漫不經心。
“沒興趣。”
“那……”隨從有些疑惑了。
“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去,我權當看了個熱鬧,當然,能幫我殺掉那個女人是最好的了。”
林舸說這話的時候也許是累了,稍稍闔了下眸子,手撐在了實驗臺上。
隨從會意:“少爺,要不要給您拿‘醉夢’來?”
林舸淡淡“嗯”了一聲,實驗室門打開了,隨從再次跑進來的時候手里端了個托盤,上面放著針管和藍色藥劑。
這樣直接注射比口服要嗨的多,當然危害也大的多。
林舸揮了揮手,臉上有一抹疲色。
“下去吧。”
次日清早,那名被林厭割了喉的匪徒尸體就被發現了,頂爺請她去看看。
林厭面色如常出現在眾人面前,如果說有什么特別的,那就是眼眶下有一圈烏青,整個人懨懨的,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
“喲,這是怎么了?”她詫異,看著躺在地上的尸體,過了一夜已經微微僵硬且散發出了腐臭味,略微嫌棄地站遠了些。
頂爺目光環視著屋內一干人等,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扣著藤椅。
“誰做的?自己站出來。”
眾人面面相覷,鴉雀無聲,臉色都有些難看。
林厭打了個呵欠:“昨夜不是有巡邏的嗎?要想在咱們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殺人可不容易啊。”
老虎斜著眼睛睨她,陰陽怪氣的。
“是啊,說不定咱們這些人里藏了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呢。”
“高手?”林厭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不就是虎哥和二爺嗎?我們歡歌夜總會的人可沒這個本事。”
昨夜突擊檢查時,她房間動靜大,幾乎半個走廊的人都聽見了。
林厭沒這個作案時間,庫巴又有傷在身,可不就只剩下他有這種身手了嗎?
老虎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被林厭噎得話都說不出來,漲紅了臉。
“你……”
頂爺看了他一眼,不耐煩地皺眉。
“出了這樣的事,如今看來這里也不能待了,收拾東西去下個地方吧。”
“是。”幾個小頭目紛紛應和。
林厭轉身離去之際,又被人叫住了。
“紅姨稍等會兒,讓下面人忙去吧,你且陪我這個糟老頭子說說話。”
頂爺點頭示意,老虎從外面把門鎖上了。
林厭暗覺不妙,但仍是笑晏晏轉過身來:“頂爺要說什么,錦紅聽著就是了。”
“坐。”他旁邊還有一把椅子,林厭從善如流走過去坐下了。
這房間不大,一面放了張床,一面堆了些雜物,她不知道的是隔了一扇落地鏡后有一把槍悄悄對準了她。
頂爺面色如常和她寒暄,即使落到這樣疲于奔命猶如喪家之犬的境地里,他的手邊仍放了一盤瓜子,以及這個季節少見的橘子。
林厭拿起一個剝開,指甲劃破了果皮,鮮嫩的汁水溢了出來。
頂爺笑:“你母親是緬甸人?”
林厭頭也不抬地和橘子做斗爭。
“對,緬北克欽邦人,死的早,我六歲就被賣到中國了。”
頂爺感嘆:“是個可憐人。”
林厭把橘子剝開,遞給了他一瓣。
“頂爺嘗一個?”
“不了,年齡大了,牙口不行了,這東西酸,還是適合你們年輕人吃。”
頂爺這些年來見過的美女不少,環肥燕瘦,各有千秋,但林厭是唯一一個把世故和天真糅合的渾然天成的女人,就比如現在,她坐在這里,翹著二郎腿,怡然自得,仿佛壓根不把警方的追殺放在心上,也根本不知道有把槍已經瞄準了她的腦袋,只待他一聲令下,再聰明漂亮的女人也要死了。
頂爺手指輕輕叩著膝蓋,像個和藹慈祥的長輩那樣問。
“你父親呢?”
“沒見過,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活著。”
林厭搖頭,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倒是和裴錦紅的生平都對的上,頂爺暗自思忖。
“聽說你之前跟著王強吃了不少苦。”
林厭聽他說到這里,倒是恰如其分地露出了一點兒哀怨來。
“他千不該萬不該就是去找別的女人。”
頂爺敲擊膝蓋的手放緩了下來。
“男人嘛,難免如此。”
林厭唇角流露出了一絲不屑,把橘子皮扔在了桌上,從袖口里扯出絲帕擦手。
寒光一閃而過,她帶了槍。
頂爺放在膝蓋上的手一僵。
“話說的沒錯,可女人啊,總是癡心妄想,想要男的多一點疼愛,事到臨頭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也看透了,只有錢這種東西才是永恒的,有了錢,想要什么樣的男人還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帶了一絲不忿以及惡毒,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被感情傷透了心幡然悔悟最后恨極了男人的癡心女子。
頂爺唇角流露出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