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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我親愛的法醫小姐 > 第141章 回憶終結(2)

            第141章 回憶終結(2)

            “眼看著他們要把他親手制出來的毒品喂蘇悅吃下去的時候,林覺水還是動搖了,他從地下撿起槍,對準了我,而這個時候,援兵遲遲沒到,大概趙俊峰也沒想到,他耽擱的這幾分鐘里,宋亦武會死。”

            “當時警方高層給他們的命令是原地待命,宋亦武一個人脫離了大部隊來找我,槍聲剛響,他就沖了出來。”

            林又元說到這里,輕輕闔上了眸子,肩膀微微抖動著。

            屏幕外的宋余杭也咬緊了牙關,手指緊握成拳,林厭把她的手解放出來的時候,掌心里已經留下了血痕。

            不難想象當時的場景有多慘烈。

            林又元拖著兩條已經殘廢的腿往過去爬,血水順著褲管往下淌,把身下染紅了一大片。

            他扶起他的腦袋:“哥,哥,亦武哥,醒醒啊!醒醒!別睡,你別睡!我帶你去找醫生,嫂子和孩子們還在等你回家呢,哥!!!”

            男兒有淚不輕彈,那一天的林又元把自己這一生的眼淚都哭干了。

            源源不斷的血從他的身體里涌了出來,那一槍打在了喉嚨上,射穿了他的聲帶和頸部大動脈,留下了碗口大的疤。

            林又元替他捂著,宋亦武已說不出任何話來,隨著他的一聲聲咳嗽,殷紅又溫熱的血順著他的指縫流到了地上。

            他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握住了他的手,只勉強吐出了幾個單音節:“走……你……嫂子……孩子……”

            林又元痛哭出聲,拼命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哥,你別說話,我帶你走,帶你回家,你會沒事的啊,會沒事的啊……”

            他一邊說一邊想把人往起來抱,可是他的腿已經使不上一絲力氣,宋亦武的手臂從他的手上滑落下去,兩個人一起摔倒在了泥濘里。

            “哥!哥啊!!!”

            他聲嘶力竭的哭喊和警笛一起響了起來,大部隊終于趕到了。

            那是一場混戰。

            槍聲、爆炸聲、腳步聲、往來人員對講機的聲音……林又元統統聽不到了。

            他只聽見了自己和蘇悅的哭聲。

            他在為宋亦武而哭,而蘇悅卻在為了另一個害死他的人而痛哭流涕。

            “不要,小峰,不要,不要殺他!”

            趙俊峰正拿槍對著他,那一雙眼睛因為煙熏火燎也是通紅通紅的。

            “他殺了亦武哥,要么投降要么死!”

            蘇悅撲過去抱住了趙俊峰的大腿:“小峰,小峰,求求你,讓他走,讓他走好不好?沒有人會看見的,我保證他不會再回來了,不會再做惡了……”

            林又元懷中抱著的宋亦武的軀體已經冷了,他流出來的熱血沒能融化掉冰雪,變成了一層堅硬的凍土。

            他手指摳著這染血的泥土,抓到了一個不知道誰扔在這里的燃燒彈,也許是那些倉皇逃竄的犯罪分子們留下來的。

            就如同林覺水沖他扣下扳機那一剎那般的慢鏡頭回放一樣。

            林覺水的瞳孔里也映出了那一個燃燒著沖他飛過來的玻璃瓶。

            兩兄弟的眼睛里寫滿了同樣的不甘、憤怒、震驚與痛苦。

            被淹沒在火海里的時候,蘇悅撲了過去要和他同歸于盡,被趙俊峰死死拉住了。

            林又元看著他的頭發衣物開始起火燃燒,掙扎著,呼喊著,踉蹌后退著,倒進了一片谷物堆里,隨即被火海吞沒。

            他哭著哭著就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卻又哭了。

            林又元仰頭看著紛紛揚揚降下來的鵝毛大雪,那些雪粒子劈頭蓋腦砸下來都帶著血腥氣,開始他還能看清這是白色的,直到最后,視野逐漸變紅,變紅,直到一望無際的黑。

            他昏迷前干的最后一件事是撿起了宋亦武的配槍,藏進了自己的懷里。

            ***

            “我醒過來已經是半個月后了,這半個月里,醫生用盡了各種辦法也沒能阻止我雙腿的感染和發炎,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截肢。那之后,趙俊峰來找過我,按照規定,犧牲刑警的槍支一律要上交,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辦法留下了宋亦武的配槍,但顯然,那個時候的他已經有了這種能力。”

            ***

            年輕人換了嶄新的制服,看樣子是又升官了。

            趙俊峰把配槍放在了桌上:“亦武哥的配槍,我看你昏迷的時候也抱著,給你拿過來了。”

            林又元漆黑的眼睛盯著他,一動不動。

            趙俊峰被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起來,摸了摸鼻子:“我還給你帶了兩壇花雕酒,不過咱可說好了啊,傷好了才能喝。”

            林又元的目光落到那酒壇上,又麻木地轉回到了他的臉上。

            “為什么不早點來?”他剛醒,氣還很虛,啞著嗓子道。

            趙俊峰沒太聽清,又往床邊湊了一步,想要替他蓋被子。

            “小林哥……”

            “你別叫我哥!”躺在床上的人猛地激動起來,拽住了他的衣領,把人搡到了自己面前來目呲欲裂。

            “你為什么……為什么不早點來啊?!”

            他喘著粗氣,臉色因為激動而浮起了不正常的潮紅,輸液架搖搖欲墜。

            “我……”趙俊峰艱難啟齒,話還未說完,他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抽搐起來。

            “醫生,醫生,快來啊!”他把人扶穩,回過頭去叫醫生。

            不多時,一幫身穿白大褂的人跑了進來,把他推出去,拉上簾子開始搶救。

            趙俊峰徒勞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明明那雙手除了有些繭子之外,什么都沒有。他卻總覺得從那一天起,他的手上就沾滿了無形的血跡。

            半晌,醫生出來通知說搶救成功,垂在半空中的手才緩緩滑落了下來。

            趙俊峰留下一句,“好好照顧他,有什么情況打這個電話”便轉身離去。

            那一天,包括直到現在,林又元也不知道他究竟干嘛去了。

            趙俊峰買了以前常抽的五塊錢兩包的劣質香煙,又打了二兩燒酒,來到了蘇悅家門前,這里已經人去樓空了。

            破舊的門板上纏滿了蜘蛛網,在風中晃蕩著,透過窗子可以看見屋里陳設依舊,可是再也沒有那幾個把酒歡的少年少女們了。

            他拎著酒下了樓,路過幾個推鐵環的小孩,穿過冗長的小巷,徑直來到了常去的江灘上,林又元去瓊州前,他們就是在這里道別的。

            趙俊峰在寒風里點了一支煙,放在了旁邊的礁石上,酒也拍開了封泥晾著。

            暮色降臨下來,他抽一口,放在礁石上的煙就被風吹短一截。

            他想起了那天最后一段對白。

            林又元準備走了,拍拍他的肩:“你小子加油啊,我回來要看見你升官發財,別再被人欺負了。”

            宋亦武勾著他的脖子笑:“那當然,小峰比我聰明,又會來事,要當官一定是好官。”

            當時的少年是怎么答的呢。

            “嗯,我要是當上大官了,一定替小林哥平反,也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你們!”

            如今五年過去,少年完成了他的承諾,替自己的好友父親平反,親自住持了自己好兄弟的追悼會,代表組織追授他為“公安英模”,享了生前沒有享受過的榮光,甚至親手把當初招自己進來的隊長送進了監獄。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和犯罪團伙有聯系的就是他了,他韜光養晦一直在等著這樣的一個機會。那道原地待命的命令其實不是他下的,他當時只是想,就等兩分鐘,只要兩分鐘就好,如果犯罪分子因此逃脫,他的隊長必將承擔起這個責任,并且永世不得翻身。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趙俊峰連著之前搜集到的證據一股腦越級舉報給了高層領導,他果真下了獄。

            今天便是檢察院正式下發文件要求批捕他的日子。

            趙俊峰想到這里,煙頭燙到了手指。

            他的淚就滾了下來。

            亦武哥,我給你報仇了。

            一陣風過,放在礁石上的煙頭明明滅滅,煙灰像骨灰一樣飄進了江水里。

            ***

            “那之后,趙俊峰功成名就,調任去了禁毒支隊步步高升,我派人去找過蘇悅,她沒有留下只片語就消失了。我仗著以前混社會攢下來的人脈開始做生意,又因為曾經幫著警察做事的緣故,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很快就有了起色。林誠就是那個時候來到我身邊的,對了,他不是我親生的,是從孤兒院里帶回來的,他父母都因為吸毒去世了。”

            “我收養他,一來是為了自己的名聲,二來也是想替過去做下的孽還債吧。”

            “那個時候我以為林覺水已經死了,畢竟那一場大火將他的尸體燒得面目全非,所以當林舸的媽媽抱著他來投奔我的時候,我沒有拒絕。我看著孩子稚嫩的臉蛋心想,這就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老人說到這里,咬肌微微翕動著,林厭不難看出他在咬牙切齒。

            “可是我沒有想到竟是養虎為患,你還記得你六歲的時候嗎?”

            那一年夏天發生的事,因為太過痛苦,林厭選擇了生理性忘記,她從不向人開口提及,在林又元的提醒下,記憶排山倒海而來。

            那是她來到林家的第三年,和林舸關系很好,兩個人同在一所貴族學校的小、初中部上學。

            因為離得近的緣故,林舸放了學會順道來接她回家。

            下課鈴響后,林厭背著書包在校門口的榕樹下等了很久,直到夕陽西下,人煙散盡,他也沒有來。

            小孩子無聊地扒拉著地上的泥土,又撿了樹枝去劃拉正在搬家的螞蟻。

            猝不及防間,一塊石子砸在了她頭上。

            林厭捂著腦袋站起來:“誰?誰打我?”

            林誠從樹背后跳出來:“喲,怎么今天就你一個人,不和林舸一起回家了?”

            “要你管!”小女孩氣勢洶洶地把樹枝扔了過去砸在了他的校服上。

            男孩子也不惱,只是不耐煩地皺皺眉,拂干凈衣服上的灰。

            “喂,馬上天就要黑了,天氣預報說晚上有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女孩子還記著他經常欺負自己的事,氣鼓鼓地看著他。

            林誠無奈攤手:“我就搞不懂了,我也是你哥,你為什么只跟他一個人好?好好好,不領情就算了,我自己回去。”

            男孩子說著拎起面前的書包甩上了肩頭,正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面前投下一片陰影來。

            他順著鞋尖看上去,來人五大三粗,有著一張刀疤臉,正不懷好意地看著他。

            他轉頭沖著林厭喊:“快跑!”

            話音未落,就被人一手刀劈暈在地。男人拽著林厭的衣領把人提了起來,林厭劇烈掙扎著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對方吃痛。她摔倒在地,爬起來就跑,沒跑到兩步撞上一堵人墻,她抬眸看去,對方提起了她的衣領,把一塊沾了藥的帕子塞進了她嘴里,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就是在廢棄工廠里了。

            林厭回憶到這里,微微咬著唇,眼底滲出水光來,渾身顫抖著。

            宋余杭捧起了她的臉,替她揩去眼角溢出來的淚水,柔聲道:“沒事,沒事,都過去了,不想了啊……”

            林厭搖頭,扒下了她的手,用力攥著,企圖用這種方式給自己一絲力量。

            她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卻也難免哽咽了起來。

            “不是,不是,你不知道……林舸向來是一個很守時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失約,他說是老師拖堂所以遲到了,原來,原來不是這樣……”

            那個時候的林舸在干嘛呢?

            他是三好學生,又恰逢值日,等待所有同學走完之后,他打掃完衛生,擦干凈黑板,背起書包準備離開了,剛鎖好教室門,轉身就看見男人站在不遠處等他。

            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戴著鴨舌帽看不清臉,唯一露出的下巴上布滿了瘢痕。

            “你是……”少年看了看空無一人的走廊,警惕地往后退著。

            男人看著他和自己極為相似的臉,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柔和一些。

            “我知道你父親的事,跟我來。”

            林舸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猶豫半晌,還是抬腳跟了上去。

            在他和林覺水談話的那半個小時里,林厭遭受了此生的第一場劫難。

            彼時的少年什么都不知道,他沉浸在知曉了自己父親生平往事的喜悅里。

            他媽媽和林又元從不告訴他這些。

            男人離去時,他追問:“你……你究竟是誰,叫什么名字?”

            林覺水回轉身來,似是想抬手摸摸他的腦袋,又覺得突兀,收回了手。

            “叫我頂爺吧。”

            林舸心中生出一股強烈的不舍:“會再見嗎?”

            男人淡淡道:“會的,任何你需要的時候,還有,今天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是你叔叔,你要對他保持十足的警惕,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好相處。”

            等林舸急匆匆趕回學校門口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林厭的書包掉在了地上。

            ***

            “林誠的死確實是個意外,尸檢報告顯示他是在掙扎的時候被鈍器砸在了太陽穴上一擊斃命……”林又元說到這里,揉了揉眉心。

            “算了,不提了,人老了總是容易想起從前的事。接著說,你被救回來之后,警方也查了學校附近的監控,發現林舸曾在那個時間段,本應該去找你匯合回家的時間里,跟著另一個男人走到了監控死角處。雖然只是一個模糊的背影,但我仍是覺得,可能是他,他回來了,巨大的恐懼席卷了我。”

            他說到這里,林厭其實已經明白了。

            林舸對她有愧,所以后來才會變本加厲對她好,幾乎是有求必應,做到了一個哥哥所能做到的一切,甚至因為這種愧疚之心而生出了變態的保護和占有欲,近而導致了后來一切悲劇的發生,包括初南的死。

            而林又元呢,因為這種未知的恐懼,也為了保護他自己唯一的血脈,被迫犧牲了自己的親情,步步疏遠了她。

            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林厭其實只猜對了一半。

            明明她被綁架的事已經過去幾年了,她和林舸也都雙雙轉到了別的學校。

            可是少年還是時常會聽到這樣的聲音:

            “喂,林舸,叫你那個妹妹出來陪我們玩玩唄,反正周末也沒事干。”

            “就是就是,小學妹嘛,多嫩吶。”有人附和。

            “周末要上補習班。”少年平靜地把書裝進書包里,起身往外走去。

            不懷好意的同學拽住了他的書包帶子。

            “裝什么裝啊?誰不知道你妹妹才小學就被人……”

            他話音未落,迎面一拳砸在了鼻梁上。

            同學倒仰過去,撞翻了幾張課桌,抹了抹臉上的鼻血:“媽的,給我上!”

            一陣拳打腳踢,林舸倒在地上,護著腦袋,也不知道誰往他下腹上狠狠踢了幾腳。

            他眼前一黑,有人舉起凳子砸在了他的下半身上,一股巨痛襲來,少年慘叫出聲。

            這件事除了林媽媽,沒有人知道,他直到死也沒有告訴林厭自己其實是個殘疾人的事實。

            至于林又元和她的感情,也不是沒有想過去彌補的,但他工作太忙,無暇顧及,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林厭已經像風吹過的野草一樣迅速長大了。

            經歷過那件事的林厭變得更加難以親近,再加上又到了青春期,性格十分叛逆,目中無人,囂張跋扈。

            林又元,一個雖已到不惑之年但尚沒有學會怎樣去愛一個人的中年男人,又怎么會教育女兒呢?

            他想破了頭,也只能拿出生意場上的那一套,給她錢,給她想要的一切,哪怕是天上的星星,而在那個時候,這些恰恰是林厭最嗤之以鼻的。

            兩個人就以這樣的方式漸行漸遠,直到死也沒有親近過。

            當然,不可否認的,林又元是有意放任這種裂隙越來越大的,只有這樣,林厭才越安全。

            他深知,自己能力有限,百年以后也不會再有人保護林厭,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力量。

            雛鷹在剛生下來還不會飛的時候,就會被鷹爸爸鷹媽媽叼起來從懸崖上扔下去,只有適應了這種變化,并且成功起飛的雛鷹才能順利活下來。

            這是適者生存,物競天擇,也是一種變態又畸形的愛。

            這種愛會讓人變強大,也可能會毀了一個人的一生。

            其實聽到這里,林厭很想問問他:“你后悔嗎?我要是摔死了怎么辦?”

            屏幕里的老人笑了笑,靠在了輪椅里,面上露出了一絲祥和來。

            “那天宋余杭從我面前帶走你的時候,其實我很高興,林厭,你長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歸宿,不再是那只跌跌撞撞起飛的雛鷹了。”

            他說完這些,又輕輕咳嗽了兩聲,轉回到話題上來。

            “本來是想跟你做個告別,誰知道不知不覺就說了這么多,我接下來要說的,你應該猜到了。”

            林厭瞳孔一縮,果然。

            “是關于陳初南的事。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么不把林舸逐出家門以絕后患,可是事實上,如果你到了我的這個年紀,也只會做出和我一樣的決定。一來沒有決定性的證據表明那個模糊的背影就是林覺水,二來林舸自小跟著我長大,我把他、他媽媽和你,都當成了一家人,要我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猜想,拋棄自己的親人,我做不到。”

            在他說起這些的時候,林厭一直在微微顫抖著,宋余杭不得已抱緊了她,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上,用這種方式給她力量。

            “我能做的就是送他出去留學,使他遠離你的一切,甚至是春節我也沒有讓他回來過,但現在想來,我給了你和他足夠的錢,卻從來沒有過足夠的關心。”

            “你十八歲那年暑假,是個例外,林舸偷偷訂了機票跑回來要給你過成人禮,我猜你也知道了,陳初南確實是死在他手里的,只不過同案犯是林覺水。”

            林厭深深地記得那一天發生的所有事,哪怕靈魂湮沒也不會忘。

            六月十八號,她的生日,也是高考錄取通知書下達的日子。

            那一天從早上開始就下起了綿綿細雨,到了下午的時候就變成了瓢潑大雨。

            她吃過午飯出門去武館練習巴西柔術,大約兩個小時之后和初南約在學校見面,晚上一起去看電影吃火鍋,因為過了這個暑假就要各奔東西的緣故,所以還約好了一起去喝酒唱k,不醉不歸。

            兩個小時之后,雨勢漸大,她撐開衣服遮在頭頂,站在廊下躲雨。手機還有5%的電,她和初南講了最后一通電話。

            “喂,林厭?”

            “嗯,是我,你在去學校的路上了嗎?”

            能聽見雨滴砸在傘布上的聲音。

            陳初南懷里抱著書包,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路:“嗯,你在哪呢?”

            “我在武館門口,雨太大了,可能得晚一會到。”林厭看看表,這么回答她。

            對方笑笑,即使瓢潑大雨也沒能打攪到她的好心情,聲音一如既往的甜美。

            “沒關系啦,我快到啦,要不幫你一塊兒取了吧,你一會就別過來了,反正你家離學校也不遠,直接回家吧。”

            “那怎么行,你一個人……”

            女孩子笑:“壽星才有的特殊待遇哦。”

            手機要沒電了,林厭看看表,把目光投向不遠處停放著的一輛自行車,沒上鎖。

            她咬牙跑了過去:“行,那你就在我家門口等我,我叫管家下去接你。”

            掛掉電話之后,她想給管家打電話,抹去手機上的雨水時才發現因為沒電已經黑屏了。

            “艸。”

            林厭暗罵,把手機揣進兜里,騎上自行車開始往家趕。

            到家之后,家門口并沒有她心心念念的人,林厭渾身都濕透了,跑進屋里。

            “初南,初南呢?”

            “你有沒有看見初南,我同學?”

            “一個年紀和我差不多大,瘦高瘦高的女孩,有沒有見過她?”

            她問了管家,問了下人,問了清潔工,甚至跑到隔壁去問林舸,得到的答案都是沒有見過她,并沒有這么一個人來過。

            在她驚慌失措的時候,也是林舸在安慰她。

            “你別怕,說不定是雨太大,還留在學校沒有過來呢,我派人去找。”

            林厭愣愣點頭,換了一部手機不停給她打電話,可是始終是關機。

            而那個時候的她因為太過焦心而忽略了他袖口沾著的一點零星血跡。

            那天她找了很久,從學校到常去的小賣部、書店、咖啡館、電影院甚至是江邊,都沒有她的身影,甚至也沒人見過她。

            陳初南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到了晚上,初南媽媽就報了警,三天后,她在殯儀館里見到了她殘缺不全的尸首。

            初南打給她的最后一通電話,林厭用技術手段保存了下來。

            她時常反復播來聽。

            “喂,林厭?”

            “沒關系啦,反正你家離學校也不遠……”

            “這是壽星才有的特殊待遇哦。”

            “嘟嘟嘟……”

            那個時候,剛剛對她說完祝福的女孩子,經歷了什么呢?

            這是后來的林覺水交代的。

            那天他趁著林又元不在,照慣例帶著自己最成功的試驗品去找林舸。

            彼時林舸已經成年,接手了部分林家在海外的業務,他需要借著這層關系把東西銷往海外各國獲利。

            林宅外偏僻無人的角落里。

            林舸把人拉到一邊:“你怎么又來了?”

            林覺水摘下口罩:“怎么,我不能來嗎?”

            林舸咽咽口水:“今天林叔會回來,你有什么事就快點說吧,晚上我還要給我妹妹過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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