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夏是從哪里變出來的雪呢?她在咖啡樹屋臨打烊的時候,無意間看見店里在賣手套,她靈機一動,買了一雙白色的皮手套,又向老板要了一些密封的冰塊。
下山的途中,林微夏裝了滿滿一捧雪進去,就這么傻里傻氣地捂著它下山了。其實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遇上班盛。
她只是單純地想努力一點,多盡人事,兩個人之間不要再有遺憾了。
他們一起淋了一身的雪水,臉頰,衣服都有點濕,微妙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動。
天色越來越暗,狂風涌起,班盛低下脖頸看著林微夏,說道:“回去吧。”
班盛抬手拉開車門,側身抬腳坐了進去,骨節清晰的手搭在方向盤上,深長的眼睛透過后視鏡看見林微夏繞到另一邊,正在去開后座的門。
眼睫甕動了一下。
林微夏的手剛好搭上去就響起“嘀”的一聲車門落鎖的聲音,拉不動。她走到前面,敲了敲車窗。
車窗半降,林微夏開口:“后車門鎖住了。”
“坐前面。”班盛緩緩出聲。
“噢,好。”
拉開車門,人坐進去,車子緩緩發動,調了個頭往回開。班盛單手開著車,另一只手拽起中控臺上的一盒抽紙遞給她。
林微夏接過出,說道:“謝謝。”
林微夏抽了幾張紙巾,慢吞吞地擦掉了頭發,臉頰上的雪水。窗外的夜景如電影放映般,一幀一幀地倒退。
擦完之后,林微夏抬起眼睫看向正在開車的班盛,他的側臉弧度利落,突出的喉結上下滑動著,他肩膀,眉骨上也沾了濕意。
“你要不要擦一下?”林微夏問他。
班盛極快地挑了一下眉,沒有說話,但還是接過她遞過來的紙,隨意地擦了一下。
車子的速度還算平穩,但沒有人說話,只有縫隙里鉆進來呼呼的風聲,沒一會兒竟然下起了雨,密密麻麻地砸在車窗上。
車內靜悄悄的,空氣中流淌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曖昧氣氛,林微夏想放音樂來緩解一下尷尬,俯身去按開關,誰知班盛也抬手去按那個黑色的按鈕。
兩只手碰在一起,他的指尖很冰,弄得林微夏手指一顫,卻沒縮回去,像是過電般,兩個人的手搭在一起,分不開。
燒出一絲熱流,旖旎蕩在空氣中,林微夏覺得一陣口干舌燥,右手握著的還沒扔的紙巾不自覺地揉成一團。
班盛不動聲色地擦過她的手指先按了那個開關,問她:
“想聽什么歌?”
“都可以。”
隨即響起一陣舒緩的音樂,林微夏背靠在車座上,沒有再說話。眼睛環視了車內的擺設,干凈,也空。
車前連個象征平安出行的紅結都沒有。
車子轉彎,遇上了環山的彎路,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班盛感到喉嚨發癢,煙癮上來了,他出聲道:
“幫我找一下煙。”
“好。”林微夏應道。
林微夏抬眼看向中控臺,發現什么也沒有。俯身去儲物格里翻找,手一摸,便摸到了一盒萬寶路和打火機。
林微夏正想拿出來,忽然想起什么,動作一頓,握著那盒滿的萬寶路睜眼說瞎話,眼睛眨了一下:
“煙盒是空的,煙沒了。”
班盛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背筋骨錯落分明,倏地一轉,駛進了寬闊平坦的公路,他掀起眼皮睨了一眼儲物格,也沒揭穿她:
“那別找了。”
聽到這句話后,“噠”的一聲,林微夏動作利落地關上了儲物格的蓋子。
車一路開得很順利,哪知道半路上車子拋錨。班盛下車打開車蓋查看了一下故障,打了電話叫人過來拖車。
冬天的雨下個沒完,雨珠細細地打在男生身上,他穿著黑色的外套,肩膀那塊區域已經染成深色。林微夏從車上找了一把傘下去,走到班盛旁邊,把撐著的傘傾到他那邊。
班盛沖那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掛斷電話了,低下頭,拇指按著屏幕不知道在查閱什么。
兩人站在寬闊的馬路上,前后不見有一輛車經過,只聽見寂靜的風雨聲。
半晌,班盛抬頭沖女生說話:“保險公司的人說有一段路因為發生交通事故臨時被封了,附近一公里外有家民宿。”
“要不要先將就住一晚。”
“好。”林微夏答應道。
班盛自然而然地接過她手里的傘,兩人一路往前走,白色的雨珠嘀嗒嘀嗒地落在傘布上,傘下的兩個人起初還離得有點距離,但越往前走,肩膀慢慢靠在一起,偶爾又輕微錯開。
走了二十多分鐘,兩人終于來到民宿。這家叫“再遇”的民宿坐落在山腳下,院子里在載滿了紅色的山茶花,幾片被打落的綠葉落在地上。
門口兩邊懸著兩盞橘色的冬瓜燈,兩人身上多少淋了點雨,班盛合上傘,將傘立在門邊,他們一前一后地進了店里。
民宿大堂寬敞亮堂,一進門,暖氣從腳邊打過來。左側大沙發圍坐著一群正在打牌的年輕人,時不時爆發出一陣哄笑聲。
班盛拿出黑色的錢包,抽出身份證遞給老板娘,開口:
“兩間房。”
對方接過,鼠標點擊網頁確認鍵,查看了一下一臉歉意地說話:“非常抱歉,今晚我們這只剩下一間房了。”
“什么房?”班盛問。
“標間。”
班盛沉吟了一會兒,拿出手機在上面劃拉著,正要切出下一個頁面,一只手輕輕拉住了他的衣袖,別過頭,對上一雙安靜的眼睛。
“沒關系。”林微夏輕聲說。
外面的雨下個不停,來回折騰也不是個事兒。
最后班盛要了那間房,接過老板娘遞回的身份證和房卡。兩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在經過大堂左側沙發時,忽然有人出聲喊林微夏,聲音帶著猶疑:
“林微夏——”
林微夏停下腳步,回頭看,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坐在沙發上的人,竟然是京大的學生,有幾位還是班上的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