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要把杯子湊到嘴邊,手上忽然一輕。
白雪嵐已經把茶杯搶走了,笑著喝個精光,把杯子喝空了,仍舊還給宣懷風,嘴上說:」有勞,有勞。」
宣懷風也不禁莞爾,拿著杯子,又到外頭重斟了一杯。
回到辦公室,白雪嵐正低頭看那份不曾好生看過一眼的報紙,聽見宣懷風回來,抬起頭朝他一招手,指著面前的報紙說:」你來瞧瞧,現在專有一種無恥之輩,借大官員的名頭斂財撈好處,竟借到我頭上了!」
宣懷風十分驚訝:」咦」了一下:」有這種事?誰這么大膽子?」
把熱杯子放到桌上,快步走到白雪嵐身邊,偏著頭,目光在報紙上一過,讀清楚上面十來行字,顏色隱隱一變。
只見上面半粒花生米大的,加深顏色的黑字,醒目寫道——
「海關總長白公,留學法蘭西,歸而為國效命,年輕有為,且極熱心公益。
有新生小學,為孤兒提供免費教育,因教學資金匱乏,校長嘗聞白公好善之名而登門求援,即獲白公肯定贊譽,并施以援手,捐助三千兩百元,使眾孤兒不致陷失學之虞。
海關居高位者,勞心國事之余,亦有此光輝公益之心,吾輩又豈能坐視?
現號召社會各高尚人士,為新生小學之孤兒再籌集學款若干。
諸君慷慨解囊,共舉善行,此實社會開放文明之風氣也!」
竟是借了白雪嵐來當號召的榜樣,要大家來捐款的。
白雪嵐不屑道:」雖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我最厭惡這種空口扯謊的小人。如此人品,就算拿了捐款,能用到孤兒身上去?白讓他們得了便宜,做些偷雞摸狗的事。等我打個電話到報社,痛批這寫文章的記者一頓,再要他務必明日出一篇更正聲明,追究說謊者的責任。否則,叫這狗屁報社開不得門。」
說完霍地站起來,就要去撥電話。
宣懷風忙按住話機說:」你先別生氣,這倒不是他們扯謊。」
白雪嵐說:」不是他們扯謊,是我扯謊了不成?」
宣懷風瞥了白雪嵐一眼,訥訥道:」是我惹出來的。」
一邊說,一邊雙頰便默默紅了。
白雪嵐微愕,審視宣懷風一下,重新拿起報紙來,又看了兩眼,忽然領悟過來,說:」是了,我說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新生小學,上次舒燕閣里遇到那個土包子校長,不正是新生小學的嗎?原來你瞞著我,偷偷給他們捐了款了。」
宣懷風點了點頭,又分辯道:」你見到的男的,是副校長,他有個妹妹,才是正校長。那一天那正校長到公館了,提起捐款的事。我看她那模樣,不像是騙人的,應該是認真辦教育,所以捐了。」
白雪嵐立即就留神了,說:」那女的模樣定然很不錯。」
宣懷風問:」你又沒有見過,怎么知道?」
白雪嵐古怪地笑了笑:」不然,你這么節儉的人,三千兩百塊,怎么就二話不說地出手了?為什么見了一個漂亮的女子,又要故意瞞著我?」
宣懷風聽這醋味極濃的話,心里忽然生氣起來。
尋思道,聽你這意思,以后不管見誰,都是理所當然地要報備了,否則就有故意隱瞞的嫌疑。
但我是你買回來的奴隸么?
就算關系親密了一些,也不等于把自由人權通通交給你了。
別說關系親密,即便外頭合法的夫妻,也沒有這一個禁止另一個交朋友的道理。
再說,難道我在你心里,就這樣的人品不堪,只要見了一個女人,不管好歹,就立即色令智昏了不成?
宣懷風一邊想,一邊越發氣。
若在從前,他早對白雪嵐指著鼻子大罵了。
可現在兩人已不似從前那樣的關系,關系一復雜起來,滋味便不同了。
氣里帶了一股傷心,心窩像被小刀慢慢剮著似的痛,雖然氣得比從前更厲害,口齒卻比從前糟了不止十倍,心里翻騰著一堆惡話,無奈死咬著雪白的牙,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只站在那兒,攥著兩個拳頭,肩膀微微發抖。
白雪嵐看他臉都青了,大吃一驚,趕緊站起來,手伸過來說:」我說的玩笑話,你別當真!」
宣懷風啪地一掌,打開他的手,轉身就往辦公室門走。
白雪嵐手忙腳亂把他從后面抱住,硬拖到一邊的沙發上,按著他坐下,連哄帶勸地說:」開錯了一句玩笑,你看你,氣得這么樣,多不值。是我錯了,你生氣,盡管甩我耳光好了。」
話音剛落。
啪!
臉上就挨了火辣辣的一下。
打得白雪嵐一下子沒了聲。
宣懷風見他盯著自己,也回瞪著他,昂著頭說:」怎么?以為怕我舍不得打嗎?我知道你是強盜,你盡管用強盜的手段對付我好了!」
白雪嵐苦笑道:」反正也不是沒挨過。」
不知不覺地,把昨晚挨了打的大人情輕輕祭了出來。
宣懷風打了他一耳光,卻沒有痛快的感覺,反而更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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