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偷拿洋貨,中飽私囊的,何必招人忌憚,自然沒跟下去,和兄弟們靠在船欄上抽香煙。
白雪嵐他們下了貨倉,外國電筒打量起來,晃著一照,烏沉沉的都是堆得滿滿的木貨箱。
白雪嵐眼神明亮飛揚,身上瞬間多了一種令人心動的凜然正氣,低聲命令,「七十三號箱柜,找出來。」
眾人分頭過去,對著木箱上黑色的號碼。
忽然一人說,「找到了,在這里。」
大家都連忙過去,白雪嵐拿出一個奇形怪狀的鐵家伙,使了一番力,把箱蓋子撬開,撥開上面一團軟綿綿的墊料,露出下面一個一個長方形的大紙盒子來,外面都寫著外文的香煙字樣,又印著香煙美人的廣告圖。
白雪嵐叫孫副官幫他把手電筒在上面往下照,自己撩起衣袖,取了一個紙盒子出來,掏匕首小心地割開表皮,再一揭。
里面是一層薄薄的油紙。
油紙里面,是裝得滿滿的白色粉末。
宣懷風正管著戒毒院,自然不會猜不出那是什么東西,看著那一包白面,心里咯噔一下,像有什么一下子塌陷下去。
他原以為奇駿若不爭氣,大概就是走私逃稅。
萬萬沒想到,船上竟裝著這傷天害理的東西!
這一邊,白雪嵐宣懷風趁夜秘密搜查,那一頭,林奇駿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他自然不會不知道洪福號上裝了什么東西,原已經已經平安到港,不想運氣居然背到這種程度,被海關隨機抽中,硬扣了下來。
一般這扣下的貨船,檢查過無妨礙,只要送點孝敬給管事的官員,過一陣子自然就會放回來,大興洋行也不是頭一道被扣。
但這一次洪福號上,藏著這么一枚巨大的炸彈,林奇駿心里清楚,那一箱柜的白面,可不是小數量。
他一邊恨廣東軍那群痞子不聽勸,利欲熏心,非要冒這么大一個險,一邊又恨自己懦弱,沒有反對到底。
如果在船上查出這樣一批東西,別說大興洋行,就是他林家一家子也無法保全。
是以他得到洪福號被扣的消息,立即給宣懷抿撥電話,偏偏公館那一頭說,「宣副官在醫院里守著軍長,一直沒回來。您過兩日再打來吧。」
林奇駿急得汗如雨下,對電話吼著說,「過兩日,天都塌下來了!你那里就沒有一個說得著話的人?」
聽差見他如此兇,應該是個有身份的,不敢沖撞,趕緊到里頭找能管事的人。
不一會,便有一個男的接了電話,說,「林少東家嗎?我是展司令的副官,宣副官不在,有什么事,你請和我說罷。」
林奇駿一向不和這展司令的人聯系的,不過他自然知道展司令和展露昭是一家子,他也是病急亂求醫,便把事情三兩語地忙忙說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
張副官也很猶豫,說,「這件事很嚴重,我是不敢做主了。你等一等,我請司令過來。」
不一會,展司令接了電話,沖著話筒問,「老子那批貨被扣了?你他媽的怎么干事的?」
林奇駿千辛萬苦,卻請了一尊兇神來,額頭早滴下黃豆大的汗,解釋道,「這是海關的隨機抽查,偏是抽中了我們這一艘。司令,現在不是罵人的時候,你我是一根繩上的蚱蜢,總要想個救命的辦法。你們那位宣副官,說過海關里有門路,不礙事的,現在怎么辦?」
展司令說,「你算哪根蔥,本司令要管你的死活?宣懷抿那小王八蛋既然打了包票,你找那小王八蛋去。總之一句話,這批貨銀錢不少,都著落到你身上。要是貨沒送到,你們大興洋行砸鍋賣鐵也要賠!少一個銅板,我把你連你老娘賣窯子里,給老子賺皮肉錢!」
咔嚓一下,掛了電話。
林奇駿拿著話筒,心里涼颼颼的,恨不得丟了話筒,把頭對著電話架子狠狠一撞,無奈自己竟連這一點猶豫的時間都不可得,顫著手指,又去撥剛才的號碼,向接電話的聽差,問明了展軍長住院的地方。
林奇駿掛了電話,把手往臉上一抹,全是水漬,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眼淚。
連忙把西裝口袋里的絲綢手絹掏出來,狠狠往臉上一抹。
奔出門去,坐汽車催著司機往醫院開。
到了醫院,直沖上了四樓。
走廊上的護兵是展露昭身邊親信的,都認得林奇駿,只當他來探望軍長。
倒是一個護士上前攔著他說,「病人現在不能探視。」
被他一把推過去,后腦咚地撞上白墻。
宣懷抿正伏在展露昭床邊,眼睛也不眨地盯著他看,聽見有人進來,轉頭朝門那邊瞧去。
還未反應過來,林奇駿已經到了跟前,抓著宣懷抿的衣領,把他一把拽起來和自己眼對著眼,咬著牙說,「你還這樣悠閑,洪福號被扣了!這次要完蛋,大家一起完蛋!」
宣懷抿猛地一愣,很快卻抽著嘴角,冷笑起來,「堂堂大興洋行的少東家,一遇到事,怎么就成軟腳蟹了?虧你當年還是我那誰也瞧不起的哥哥心坎上的人。」
林奇駿氣得兩眼發紅,沉聲說,「都這節骨眼上了,你還說這些不著眼的事。」
宣懷抿把嘴角的笑慢慢收住,也惡狠狠地盯著他說,「我就說,怎么樣?瞧你這狼狽得不如狗的賤樣,怎么就沒和宣懷風那混蛋配一對,讓姓白的給你戴了綠帽子?」
林奇駿差點一耳光抽過去。
只是一想到海關扣船的事還要靠他,只能忍著,一個勁地喘粗氣。
宣懷抿見他這落魄樣子,心情極好,正要奚落兩句,猛地若有所覺,轉過頭來,霎時又驚又喜地叫道,「軍長!」
也不知道是不是恰好。
原來就在他說出宣懷風這三個字的時候,展露昭在漫長的昏迷后,第一次睜開了眼睛。
醒了。
《金玉王朝》第四部縱橫3完
第四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