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風拍打窗戶,噼里啪啦的炮竹聲如潮水般漫入溫暖的室內。
鐘遠螢坐在客廳里包餃子,又打了個哈氣。
前天她北棠市趕回楠青市過年,沒怎么休息好,這會兒被拉來準備年夜飯。
她的廚藝一般,能幫忙打個下手,弄幾樣小菜,但付菱青說她工作辛苦,難得回來一趟,好好休息會兒,又怕她覺得年夜飯沒有參與感,就讓她坐客廳里包點餃子。
廚房那邊張姨在忙著,付菱青在打下手,食香味隨著蒸騰的白汽飄散開。
哪怕付菱青一貫溫柔帶笑,鐘遠螢也能明顯察覺到她情緒高漲,她不時看下手機,像在等什么消息,又時常往玄關那邊張望,像在等什么人來。
等鐘歷高回來?
不可能,鐘遠螢下一秒否定這個答案。
可能是有什么貴客上門,不過付菱青從不在家里應酬,想必是她很要好的親朋好友。
正想著,密碼鎖輸入開門的聲音打斷了鐘遠螢的思緒。
只見一向從容的付菱青難得步伐急切地走向玄關處。
鐘遠螢指尖捏了捏,又包好一個餃子,正要抬頭看看來人,就聽見付菱青的一聲輕喚——
“阿燼。”
鐘遠螢動作一頓,有片刻恍惚。
這個名字淡出她的生活太久,久到連帶著有關這個人的記憶都像被壓了一塊毛玻璃,變得模糊不真切。
“阿燼,七年了,你總算是肯回家了。”付菱青眼眶微紅,卻很快壓下情緒,恢復如常,“先進來。”
隨著腳步聲漸近。
“啪嗒”一聲,餃子從手中滑落掉到盤子里,鐘遠螢才遲鈍地回過神來,意識到——
付燼真的回來了。
她伸手抽了兩張濕紙巾,擦掉手上的白色面粉,站起身來,抬頭看去。
付燼清瘦了很多,面色有些蒼白,五官褪去青澀的少年感,線條更加明晰流暢。
那雙眼睛依舊好看得像美工筆描繪出來的,內勾外揚的弧度,寡冷與妖異矛盾地糅合出美感。
“行李讓人給你拿上二樓,你原來住的二樓房間也收拾好了,”付菱青說,“先坐著,等會兒飯菜就好。”
付燼輕點了下頭,脫下外衣,更顯身形頎長瘦削。
他坐在沙發上,手隨意搭在膝蓋上,微低著頭。
從鐘遠螢的角度能看到他細碎的額發,細密的睫毛,以及淡抿的唇,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低垂著眼,眼下有點淡青。
她正想收回視線,一掃而過時注意到他搭在膝蓋上的左手手腕紋了一圈紋身。
沒什么花樣,一指粗的黑圈,因為皮膚過于冷白,所以很顯眼。
周圍的皮膚有些紅腫,看來是剛紋不久。
鐘遠螢收回視線,想起過年回家前去理發店剪頭發,正巧見兩個小哥在染頭,一個染整頭大紅,另一個染整頭大綠,用他們的話說就是過年新氣象,回家新形象。
她琢磨了下,大概新潮小伙兒過年回家總想整點不一樣的東西。
鐘遠螢驚訝的點是付燼竟然懂得紋身,從小到大他對外界之事十分漠然,對什么都沒興趣,有網沒網對他來說都一樣。
客廳的液晶電視在播放節目,屏幕里的男女主持人身著紅色禮服,念著新春賀詞:“我親愛的觀眾朋友們,在這新的一年里,祝愿......”
見他沒有要搭理她的樣子,鐘遠螢猶豫了下,先打了聲招呼:“付燼。”
畢竟除夕夜都在家里,不可能一聲招呼都不打,完全把對方當成空氣。
付燼眼皮似乎動了動,但終究沒有抬眼看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鐘遠螢不知該說些什么,時光的阻隔好似在他們之間埋下雷區,不知什么話題才不會引爆雷點。
如果是時隔多年再見的同學或者好友,她還能說些無關痛癢的話來熟絡氣氛。
對于付燼,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只好假裝自己有事要忙,正想繼續包餃子的行動。
恰在此時,密碼鎖再次響起的聲音打破這凝滯的氣氛。
西裝革履的鐘歷高走進來,放下公文包。
聽到動靜,鐘遠螢下意識抬眼看了下,與自己的親生父親隔空對視了眼,他視若無人,視線冷漠地略過她,看向另一邊的付燼。
“阿燼,回來了啊。”鐘歷高冷淡的神情頃刻化作熟稔的笑容。
這種笑容倒不是親人之間溫情的笑,更像是對待客戶,浮于表面的笑。
這次付燼應都沒應,鐘歷高也不惱,轉而往廚房那邊走去,繼續帶著笑容道:“菱青,公司那邊的事我都打點好了,廚房這點事,你放著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