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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標記我一下 > 第112章 終點

            第112章 終點

            普通的教室考場只有三十個人,但1號考場是階梯大教室,有一百個人。一排貼了十個考生號,一共貼了十排。

            從0001到0100。薄漸在第一排最左邊的位置,江淮在第七排最右邊的位置。

            從40號考場考到1號考場,已經實屬三個級部都難得一見的“進步模范”了……但江淮還想離薄漸那個位置更近些。

            他想,就一定去做。

            中午午休,江淮基本沒再回過宿舍。

            二輪復習是專題復習,其實從一輪復習開始,江淮就有個本子,本子從多少頁到多少頁是哪科,用標簽紙貼著分類,本子紙上從必修一到最后一本選修,依課本、依單章地記著他哪個具體知識點沒明白,需要問,又有哪個知識點明白了,但是做題老是錯。

            徹底弄明白了,就把這張紙撕下來。

            江淮一直沒覺得自己整理錯題整理得多,但到二模考試收拾考場前,他才發現他物理錯題本都用完了兩本108頁的活頁本。

            不過他字大,整理錯題都寥寥草草,也空隙大,江淮還是覺得其實沒抄幾道題。

            學校發高考體檢單的時候,剛好二模考完兩個星期。

            后黑板上的倒計時寫著“30”。

            二模江淮考砸了。沒別的原因,就是題正好不會……語文考得最爛,原本江淮好不容易把語文拔到一百二了,這回二模又付諸東流水,沒考完,答題卡還沒往上交,江淮自己都給考笑了。

            果然成績下來:一百零八。

            二模發卷子那天星期五,天陰了一上午。

            二模前一個星期,江淮都基本沒和薄漸說過話。沒矛盾,就是他忙,薄漸也忙。他幾乎天天都呆在教室,中午不回宿舍,晚上回宿舍刷題刷到快十二點,薄漸在準備一個什么校外的活動,天天準備材料,有時候課都不能按時來上。

            早自習出的成績,和江淮預想的差不多,他考得很爛。

            但他倒沒覺得難過,只覺得什么悶在胸口,壓得他喘不上氣。

            薄漸還是年級第一。但薄漸連成績單都沒去看,趕著又請假出學校了,到下午第一節課才回來。這是江淮第一次見薄漸上課睡覺。從前薄漸上課不聽課是真的,可手頭也有在做的事,這是江淮第一次看見薄漸上課睡著了。

            這是節英語課,英語老師沒管薄漸。

            上高三前,他們班英語老師就說過:“如果你們誰能考試穩定在一百四十五,上英語課你們愛干什么干什么,因為你們這些能考到一百四十五的同學,再想提高分數,就不是我上課能教到你們的了。”

            江淮一邊心不在焉地在卷子上整理短語句式,一邊覷薄漸。

            薄漸昨天沒回宿舍。

            少年肩膀已經很寬闊,把襯衫肩膀那兒撐得很整齊,額頭抵著手臂,江淮看不見他的臉,只看得見一截耳朵。

            坐最后一排,江淮沒忍住,臨下課前,伸手摸了摸薄漸的頭發。薄漸的頭發比他短,也比他硬。

            到中午放學,雨就傾盆下下來。

            到第一節課雨勢才漸弱,教室外嘩啦啦地響。還有老師講題的聲音,隔壁班講題的聲音。

            江淮剛把手搭在薄漸后腦勺上,薄漸就抬手,把他扣住了。

            他一頓:“你醒了?”

            “沒睡。”薄漸的聲音有點啞。他撐起頭來,側頭看著江淮:“上課太吵了,沒睡著。”

            江淮:“……”

            那還能讓英語老師閉嘴,給您倒地方睡覺不成?

            薄漸牽著江淮的手,把手搭在自己膝蓋上。他小聲說:“累。”他又問:“你累不累?”

            江淮沒說話。他低頭看著薄漸好看的手,聽著外面雨聲淅淅瀝瀝。“下節課出去放松一下?”他抬眼問。

            “怎么放松?”

            “你想怎么放松?”

            “下節課上數學。”薄漸說。

            江淮挑出個笑:“翹掉就好了。”

            雨還在下。

            “砰——”

            籃球摔在地上,濺起細細密密的水花。

            雨滴漸小,漸細密,末春初夏的雨還是冷的,卻不砭皮。

            才下午三四點鐘,但教學樓都點起了一盞盞燈。透過蒙著水滴的窗看,天是昏黃的。

            江淮去換了籃球衣和短褲。

            薄漸什么都沒換,依舊穿著校服襯衫和校褲。但換不換,也區別不大,出來不過十幾分鐘就從頭到腳淋濕了個透。江淮想不通為什么要在雨天出來翹課打球,也可能沒必要想通……只是他樂意。

            下雨天,籃球場空無一人。

            球聲混著雨聲。

            他仰著下頦,勾手把球投給薄漸,他感覺有雨水沉在他睫毛上,抹了抹眼:“要今天不下雨,就帶你出去一塊玩跑酷了。”

            薄漸接過球,站在三分線上把球投進籃筐。他沒轉頭,輕笑道:“找你去開房,你不愿意,非要陪我出來淋雨。”

            “……滾。”江淮眼皮微抬:“誰他媽跟你翹課出去開房,你有病吧?”

            “學習累,但和你上床不累。”

            “……”

            江淮沒再說話,從旁邊球筐撈了個籃球往薄主席臉正中扔過去了。

            翹了第二節課。

            但第三節課上課鈴響,江淮也沒回去。

            雨愈下愈密,打下幾葉剛冒出來的綠葉。

            江淮從頭到腳都澆透了,薄薄的球號服緊貼在皮上,他手臂都冰涼,襪子濕到腳底。他跟薄漸滿場跑,有時候他守薄漸攻,有時候他攻薄漸守,有時候也不跑,就站在三分線外一個球一個球地向球框投。

            但心臟滾燙,有什么被拋之腦后。

            壓抑著的,不安分的,讓人喘不動氣的。

            其實江淮一直想試試他和薄漸誰體力好。

            但大概是薄漸比他久一點,也可能是他跑得比薄漸多,臨第三節課下課,江淮終于跑不動了。雨水細細地凝成小股,從路縫淌過,淌進下水道。

            他直接坐到地上了,很深地喘氣。

            他辮子好像都濕了,江淮感覺那撮頭發黏在他脖子后頭。

            薄漸投進一個球,沒再去撿,向江淮走過來。

            他渾身也濕透了,白襯衫濕得半透明,貼在胸腹前。

            他向江淮伸手,江淮搭住,卻把薄漸往下拉。薄漸蹲下來,江淮扭頭,剛想問薄漸“打快倆小時球,你真不累嗎”,薄漸低下眼,勾過他下巴接吻。

            雨聲密集。

            江淮嘗到薄漸唇上的雨水。

            體檢單是老林開班會,在講臺上挨個叫名,一張張發下來的。

            發完體檢單,江淮不出意料地被老林叫走了。

            江淮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老林一臉五彩紛呈的表情。

            老林開頭第一句話,重復三遍“你”,才組織出語,表情復雜地說:“你……你體檢結果出來了,檢測你是ega……江淮,這件事你之前知道嗎?”

            何其滑稽,在校園網各種alpha評選貼里榮登榜一的alpha……怎么會是個ega???

            這簡直就是把全校師生的智商都按在地上摩擦。

            尤其高一那年,居然還傳出件江淮要強制標記ega的學校丑事……一個ega要怎么標記另一個ega??

            林飛寧愿相信這是醫院填檢測結果填錯了。

            校方因此反饋……四月中又對江淮同學進行了一次單獨的血樣抽取,但檢測結果依舊是ega,且是早就分化的ega。

            江淮表情沒變:“知道。”

            林飛:“……”

            “你知道多久了,什么時候的事?”他問。

            江淮稍頓:“不方便透露。”

            林飛:“……”

            林飛:“這是件大事,既然你之前性別登記錯誤,這幾天就要去找學校學生工作部把學生信息全都改了。”

            “嗯。”

            林飛:“另外我接到學校通知,說你因為家庭原因不方便學校聯系家長……那這件事學校就暫不替你通知了,性別檢測失誤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跟你高考沒關系,但跟你人生有很大關系,必須跟家里人說。”

            “嗯。”

            林飛又皺著眉想了想,想大約是沒有要說的了,松出口氣:“行,回班里上課……”

            江淮剛要“嗯”,林飛忽然停住了,盯著江淮:“你舍友是薄漸?薄漸不是alpha嗎?”

            江淮:“……”

            紙包不住火,考生體檢結果原則上是保密的,但畢竟測量項目都不是多私密的方面……出體檢單當天晚上,校園網多了個帖子:

            “我操??????魔法世界?江淮是ega???”

            主樓:“真就離譜唄?體檢單下了,江淮ega??江刀是ega??”

            “劫:前、前排占座?”

            “山泉水:?”

            “考不到600不改名:???”

            “你爺:@管理員,造謠刪帖了。還江淮ega,你倒不如說你媽是alpha,爺還能相信你是從垃圾堆里撿來的。”

            “本人勿擾:我靠?真假?我去問問主席。”

            “檸檬水:有一說一,我也不是來黑主席的,但你來開貼說主席是ega都比江淮是ega有可信度。”

            “蘇格蘭胖臉雞:樓上+1”

            “蜀道難:哈哈哈哈哈講個笑話,江淮是ega。”

            “ca3:@樓主,筆給你,同人文你來寫,那些同人狂魔都沒你寫的狗血。”

            樓主:“???還都沒人信?你們以為我瞎編??今年高三,我造謠我必落榜,你們自己去問江淮好吧?老子是認識學校老師,從管學生檔案的老師嘴里直接聽的好不好??”

            一帖激起千層浪,兩天時間,原帖蓋出上千層樓,衍生貼上百。

            但對于校園網屠網風波中心本人來說,每天過得并無差別。

            依舊是天天刷題、訂正、整理錯題。

            就是有幾天過來幾個同學……包括衛和平,一臉小心翼翼,仿佛怕江淮原地爆炸地問:“江哥,你不是alpha嗎?”

            “分化錯了。”江淮輕描淡寫地掰瞎:“我信息素少,以前檢測成了alpha……我是ega。”

            眾人無不一臉悚然,如同白日見鬼。

            但等別人走,薄漸同學會戳戳江淮,小聲說:“你信息素不少。”

            信息素多少和某方面多少是掛鉤的。

            “……閉嘴。”

            柯女士第一次得知兒子的男朋友不是alpha這件事……是她加的好友小陳,陳逢澤給她分享了一個校園網熱帖。

            而薄漸此前對她半句沒有提過這件事。

            把這個帖子從第一樓到最后一樓全須全尾地看下來,柯女士也蒙了。

            薄漸交的男朋友……是ega?

            柯瑛把此帖轉載分享給了薄賢。

            keara:那個叫江淮的小孩是ega?

            十分鐘后。

            薄賢:?

            柯瑛覺得自己要氣炸了……薄漸這么大的事都沒和她說過!校園網上都傳得沸沸揚揚了,他來家甚至連提都沒提過!

            keara:薄漸在家為什么不說?

            keara:他早說不好嗎?非要騙了一圈人,最后高考體檢,哦,原來江淮是個ega?

            keara:薄賢你是不是又早知道了?又跟你兒子串通合伙就騙我一個?

            薄賢還沒來得及把好幾千層樓爬完,老婆就唰唰唰發來一連串消息。

            他待會還有會,這個帖子是看不完了,但他翻了幾樓,大致看出來說的是江淮高考體檢檢查出來是ega不是alpha的事。

            他翻著手機,沉默了一會兒。

            薄賢:這件事我確實是不知道。但你有沒有想過在體檢前,這件事薄漸也不知道,而且還一直拿江淮當alpha談的男朋友?

            薄賢:我之前去問了問薄漸的意見,他好像是有跟alpha談戀愛,然后當弱勢方的意向。

            兩分鐘。

            keara:?

            薄漸并沒有把江淮是ega的這件事先告訴家里的想法。

            他想等高考完,把江淮帶回家……到時候一起說。

            但某天星期五放學,薄漸回臥室,忽然在書桌上看見了格格不入的幾本書。

            他稍翻了翻:

            “《被馴服的狼》”

            “《厚黑學講解:不要被感情蒙蔽了雙眼》”

            “《如何在這苦難的世界活出不一樣的光彩》”

            “《當你失去野性,你還剩下什么?》”

            薄漸:“?”

            天氣愈炎熱。

            在某個倦懶,困意沉沉的中午,江淮聽見第一聲蟬噪。

            后黑板的倒計時從兩位數縮減到一位數。

            像誰開了倒計時最后十秒的秒表,咔噠,十,咔噠,九,咔噠,八,咔噠……數到一,悶熱的夏天轟然落幕。

            惴惴不安的時日將變成一段遙遠而模糊的回憶。

            高考前第三天,住宿生、走讀生都要收拾課本書卷回家備考。

            高考前最后一個月,江淮過得很平穩。

            到最后一個月,老林也沒再跟以前那樣天天追在同學后頭諄諄教導說多學點兒習,年輕人少睡一兩個小時不打緊,反倒開始叮囑班里的同學多休息,不要吃辛辣冰冷的刺激性食物,也少運動,省得崴胳膊扭腿,安安穩穩呆好這一個月就行。

            六月四號放假。

            只上午一節班會。

            老林在臺上說了許多,從昨天,到今天,到明日,他把準考證自己一張一張地發下來,他不會煽情,少年人也意識不到這原來是這條同行路的終點,只聽著林飛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考試注意事項都重復了好幾遍。

            江淮低著頭,拿中性筆偷偷地在木頭課桌上刻進一個“t”。

            但他轉頭瞥見薄漸一直在看他,就佯裝無事地把“t”上的中性筆墨水拿手指頭擦掉了,手臂一蓋,擋住了他毀壞學校公共財物的物證痕跡。

            放學了。

            走廊上嘈雜起來,有家長來。

            今天沒課,不少同學昨天就把課本跟復習資料都捎回家了。

            江總昨天來過一趟,跟江淮把大部分書都搬回了家。

            江淮課桌上還剩幾只筆,零零散散地躺著。他抓了一把,把中性筆、涂卡筆、鋼筆都攏到一起塞進書包,抬眼問:“你走嗎?”

            “暫時不走。”薄漸輕笑道:“學生會還有事要交接,要等等。”

            江淮停了會兒:“那我去天臺等你?”

            “好。”薄漸應。

            天熱。

            早都六月。

            江淮換了學校的短袖襯衫,敞著懷,里頭套了件黑t恤。天臺熱,曬,還有風,襯衫后襟被風鼓得老高,江淮摸摸褲兜的棒棒糖,感覺糖都要化了。

            他拆了糖紙,叼著糖棒,靠到天臺欄桿邊。

            窮目所極,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白色教學樓,紅塑膠跑道,秀氣、濃青的銀杏樹。每處顏色,他看了三年。

            江淮沒帶相機,順手拿手機拍了兩張照片。

            他身后嘩啦啦地響,是被風掀起,撳到欄桿上的廢卷子廢公告紙。

            他覺得躁,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江淮。”

            江淮回頭。

            薄漸在后頭,他被日光刺得微微瞇住眼,看著江淮笑:“不熱么?”

            “還行。”江淮咬著棒棒糖看他:“你事情忙完了?”

            “還沒,被鴿了,”薄漸輕飄飄道,“所以先上來找你。”

            江淮狐疑地看薄漸,心想薄漸這逼鴿別人的可能性更大。

            薄漸上來時手里拿著個文件板,別著兩支筆。

            江淮等他過來,往薄漸手里覷:“你拿著的是什么,學生會的文件嗎?”

            “不是。”薄漸輕遞過來。

            江淮看見了。

            夾著一張紙,紙上畫的是他。

            和薄漸給他畫的相冊用的是同一種勾線筆,線條流暢,也沒有雜余……可是比起相冊上的那些畫,多了顏色。

            相冊上的畫都是黑白的,唯獨這張,草是綠的,天是藍的,他手里還拎著本紅色的作文素材書,也上了色。

            沒有具體的背景,江淮也分辨不出這是畫的哪,大概是學禮樓樓前。

            沒有別人,只有他。

            畫最上面用鋼筆寫著幾個漂亮的字:

            “高三二班,江淮。”

            上面的江淮在笑。

            “送你的畢業照片。”薄漸側頭望著江淮:“你從前的照片都不笑,所以我在給你畫相冊的時候就在想……等你什么時候會笑了,我再給你上色。”

            江淮一時靜然,文件板邊上的手指頭捏得很緊。

            但還沒等江淮開口說什么,薄漸勾了勾他手:“不用太感謝,如果你想報答我,今年九月t大見。”

            江淮:“……”

            江淮:“如果我考不上呢?”

            薄漸稍一思索:“考不上也沒關系。你再復讀兩年,等你考上,正好入學叫我學長。”

            江淮:“……滾。”

            薄漸笑起來,江淮看著他笑,卻也忍不住笑。

            他彎腰,從地上隨手拾了張紙,把板子遞回給薄漸,草草地疊了只紙飛機,從高高的天臺欄桿上順著風擲出去。

            風卷著小小的紙飛機往更遠去了。

            “畢業了,薄漸。”江淮說。

            紙飛機隨風去。

            隨風自由去,往更遠去。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結。

            有番外。

            完結抽獎@jjpaz

            寫這篇文還是蠻不容易的,因為很卡,現實又各種事。

            我就屬于容易腦子一熱就開文,常常不知道我想講的是一個什么樣的故事就隨便開文。

            但還好到文后頭,總算找到了一點想寫的。

            敬少年自由。

            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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