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樾靠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屏幕的游戲畫面,男生們都沉浸在游戲里,激動地叫著,鬧著,喊著。何嘉樹打完一盤游戲,換下來了,他坐到陳樾身邊,看同伴們玩。
九點三十五了,陳樾忽然說:“何嘉樹。”
何嘉樹盯著電視:“嗯?”
陳樾說:“我想出去走走,你跟我一起去。”
何嘉樹扭頭看他一下,說:“好啊。”
兩人起身走到門口,換鞋的時候,陳樾踢了下孟昀的拖鞋,隨意地說:“誰出去了?”
何嘉樹在鞋子堆里看了一圈,說:“少了雙女生的鞋子。應該是孟昀,想想也只有她會往外跑。”
陳樾不再說話,出了門就往小瀑布的方向走。
今晚是新月,夜空中雖有冬季繁星,卻沒有月光。山路兩旁,一旁絕壁,一旁河流。天光昏暗,雖勉強能看清路,但夜色中樹影憧憧,頗有些嚇人。
兩個男生自是不怕的,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往山下走。經過那個岔路口,陳樾回頭看了眼,小路被黑暗吞沒,看不見人影。他走路比較快,現在才九點四十五,按理說來路上應該碰見孟昀了。
兩人繼續往前走,快十點時走到了小瀑布處。
夜里,瀑布如一條白練,在山林里飄灑,水聲嘩嘩,巖石上激蕩的水汽撲面而來,涼颼颼的。
何嘉樹嘆:“還真好看。”
陳樾無心欣賞,只站了半分鐘,說:“冷。回去吧。”
何嘉樹忽然想到什么,說:“確定是孟昀出門了嗎?怎么沒碰見她?”他拿出手機,可山里沒信號:“會不會跟我們走的反方向?”
陳樾沒答,加快了腳步。走到那個岔路口,他選了錯誤的路,何嘉樹并沒發現。又在那條路上走了一刻鐘,仍然沒見人影。陳樾猜想,或許孟昀發現走錯,折返了。但這只是或許。
何嘉樹前后看了看,忽說:“這條路是不是不對啊,我感覺。”
陳樾心里迅速做了一個決定,說:“應該是對的,再往前走走看。”
何嘉樹確定道:“是錯的。這條路不對。太詭異了,剛才在哪兒走錯的,我都沒發現。”
陳樾思索著怎么糊弄他再往前走一截,何嘉樹卻反應了過來:“對了,要是孟昀走的這條路,那她可能也走錯了,我們找找看吧。都這么晚了。”
兩人繼續前行。
走了不到五分鐘,前方黑暗中傳來快速急促的腳步聲,陳樾率先看到一道白色的人影,在深夜的山路上有些發灰。那影子也看到了他們倆,一瞬停住了,似在猶豫要不要靠近。或許擔心他倆是壞人。
陳樾認出來了,說:“那是孟昀吧。”
何嘉樹站在原地,分辨不清,試探地喚了聲:“孟昀?”
那影子在黑暗里抖了一下,她聲音在夜里很清亮,帶著顫音:“何嘉樹?陳樾嗎?”
下一秒,她加快腳步飛跑過來。何嘉樹大步迎上去,陳樾跟在他身后。
孟昀沖跑到他們面前,呼吸急促面色發白,人有些后怕卻如釋重負,又慌張又驚喜地問:“你們怎么來了?”
何嘉樹笑:“看吧,我就猜到你走錯路了。”
孟昀手放在胸口,顫聲說:“嚇死我了,走了半天越走越不對。剛才突然看到你們兩個,我魂都嚇沒了。”
何嘉樹笑話道:“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孟昀一時語塞,臉有點紅。
陳樾輕聲說:“這么晚了,不是在城里,也不是熟悉的地方,山里還是不安全的。”
孟昀立馬說:“就是!”
何嘉樹說:“沒事,我們來了。你不用怕了。”
孟昀抿了下嘴巴,沒吭聲。
三人往回走,何嘉樹說:“你是不是又偷偷跑出來抽煙了?”
孟昀說:“是光明正大。”
何嘉樹朝她伸手,孟昀給了他一支。他點燃了,打火機給她,她也點了。他倆都知道陳樾不抽煙,所以都沒問他。
孟昀問:“楊謙為什么把冬游搞來普陀山啊,有什么緣故嗎?凍死了。”
何嘉樹說:“凍死了你還往外跑?”
孟昀嗔怪道:“還不是你們,把別墅里搞得全是燒烤味,熏死了。”
“行行行,是我們男生的錯。”何嘉樹說,“來普陀山,可能……靈驗?”
孟昀哧一聲:“他想拜佛?還不如馬哲課好好拜一拜。”
何嘉樹說:“誒?很多人說普陀山真的很靈。你在山腳下先別亂說話,小心天上的神仙聽見。”
孟昀聳肩,說:“行吧,明天去山上許個愿,看靈不靈。要是不靈,我飛到天上去揍他們。”
何嘉樹直樂。
孟昀扭頭,語氣溫緩,問:“誒,陳樾,你相信菩薩嗎?”
陳樾說:“不信……也信。”
孟昀秒懂,點點頭:“我跟你一樣!”
何嘉樹大笑:“中國人都差不多。無事不燒香,臨時抱佛腳。”
孟昀說:“既然來了,那我還是先抱一抱。”
何嘉樹好奇:“你真有什么大愿望啊?說了聽聽。”
孟昀笑笑,點著煙灰,卻不講,邊走邊悄悄看了陳樾一眼。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陳樾知道她的秘密,沉默不語。
回去的路上,他們走得很慢,好像山風不大了,冬夜不冷了。只有漫天繁星閃耀。一
路閑聊回到別墅,快十一點了。男生們仍在玩鬧,還開始喝啤酒吃宵夜。孟昀走累了,直接回房休息。何嘉樹出乎意料地沒有繼續玩,上樓洗了澡爬上床。
陳樾已經在隔壁床躺下。
何嘉樹關了燈鉆進被窩,牙齒咯吱響,叫:“臥槽,太冷了。楊謙個神經病。”
陳樾沒搭理他。他自個兒拱了半天,安穩了。
房間陷入靜謐。
何嘉樹:“陳樾?”
“嗯?”
“你說,我追孟昀,追不追得到?”
安靜。
房門外隱約傳來樓下男生們的笑鬧聲,模糊,不清晰。
好久,何嘉樹抬起腦袋:“操,你不會秒睡了吧?”
陳樾開口:“你喜歡她?”
何嘉樹:“廢話。不喜歡我追她干嘛?”
陳樾問:“什么時候喜歡的?”
“就剛才,突然心動了。”何嘉樹興奮地抱著被子,坐起來,“她喊我名字,何嘉樹,朝我跑過來的時候,眼睛就跟小鹿一樣。臥槽,我的心撲通撲通的,我就跟個純情少女一樣。操!現在就是,你要不要摸摸我的心跳。”
陳樾不說話了。
他看到了。
那一刻,孟昀又驚慌又驚喜,有著平日里少見的脆弱。夜色渲染,她美得像從森林里逃出來的精靈。
何嘉樹重新倒下去,翻了個身,吃吃地悶笑起來:“正好來了普陀山,明天去問問菩薩。”
陳樾沉默不語,他后悔了。那一刻,心像被緩慢地撕裂開,那是一種他以往沒有體驗過的痛感,痛得他有那么一回兒屏住了呼吸。
他想知道,如果兩個人都問了菩薩,那菩薩聽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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