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這一杯還是算了吧。”向遠順手將那杯酒潑在了地板上,她把背用力地往后靠,理了理耳邊的發絲,頭發卻并沒有一絲的亂,似乎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了些心煩意亂的味道,又頹然地住了手。
“向遠,連你都亂了,看來這事情可真夠糟糕的。”章粵自我解嘲地笑了一下,“想聽故事嗎?放心,我說的故事一向很短。”看到向遠不吭聲,章粵就自說自話地往下講。
“愛情故事的開端都是這樣的,十七八歲少年男女相互欽慕,沒有什么新意,但是你要相信它對于當事人來說是獨一無二的。這兩個孩子的家境都不太好,男的考上了大學,女的沒有,男孩離開家,女孩就把家里幾代傳下來做嫁妝的一對金戒指給了他一個,當作一個笑小小的紀念物,然后兩人就此揮別,男孩去上學,女孩就去做了小姐……別驚訝,我也是才知道的,他們那個地方太窮,女孩子出去打工,干那一行已經成了慣例,幾乎每家都有這樣的女孩子,掙了錢,把錢寄回家蓋房子,有的能養活一大家子人,比種地強多了,小范圍內,沒有人覺得羞恥。男孩知道女孩的事情,自然是傷心欲絕,但他當時無能為力,女孩為了他著想,也徹底跟他斷了聯系。所以,男孩從此在心中發誓,一定要成功,一定要闖出一份事業,這樣才能改變命運。他的確很出色,也很有出息,畢業之后如愿以償地進了大公司,前途一片光明,就在這時,他得到了那個女孩的消息……故事到了這里還是有點悶,脫不了《故事會》和《知音》的套路,可是別忘了,好的故事妙就妙在它結尾的點睛之筆。男孩輾轉找到了女孩,兩人相見都非常感傷,最后,男孩給了女孩一筆錢,然后揮一揮手,回到這個城市,跟有錢人家的女二號――也就是我結了婚,從此之后,將他僅剩的那個戒指視若至寶。”
跟章粵平時的舌綻蓮花相比,這個平淡無奇的故事并無驚喜,就連那個讓人心尖一涼的結局,也是看似意料之外,其實情理之中。
向遠想起那個叫袁繡的女人,在那個陳舊的故事里,她被自己所愛的人愛著,也被所愛的人舍棄著,那張白凈的清水臉,薄瓷一般清透而易碎的眼神,莫名地就在向遠心里活了過來。在此之前讓向遠千爪撓心又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她開始慢慢找到了答案。
故事說完了,作為聽眾,總該說點什么的。
“那個戒指果然是一對的。”向遠過了很久之后,才說出這么一句,自己都覺得太過干巴。于是又苦笑了一聲,“兩個戒指,她給了兩個男人,難道,花落誰家還值得一賭?”
章粵低頭玩著手指,“向遠,這你就錯了。我們都了解自己的丈夫,沈居安知道袁繡也在g市,他會控制不了去找她,去看她,但是他絕對不會為她做任何傻事,尤其在知道袁繡現在是崔敏行的女人之后,他會知難而退的,不是因為永凱怕了姓崔的,而是為了一個妓女惹禍上身不值得。永遠做正確劃算的事情,這就是沈居安。至于葉少會怎么樣,還有人比你更清楚嗎?”
向遠是怎么離開左岸的,她有些記不清了,明明喝多了的人是章粵,全身火燒一樣燙的人卻是她。回到家里,頭暈腦漲地扶著欄桿上到樓梯的中央,向遠卻與下行的葉騫澤狹路相逢。
“回來了?怎么了,臉色不太好,不舒服嗎?”葉騫澤停住腳步看著向遠,眼神依舊溫厚,那關切也不像是虛情假意。
向遠的指甲在微朽的木質扶手上劃出了一道淺痕,嘴上卻淡淡的,“沒什么事,有點累而已。打算出去嗎?”
他身上是外出時的打扮,過去他很少在這個時候深夜出門。
“哦,小陳昨天摔了一跤,傷的挺厲害,我去看看他。”
向遠站在幾級階梯之外,半仰著頭看著這個說謊的男人,很顯然,對于這一套他運用得并不嫻熟,以至于那局促是如此的明顯,不出幾句話,額角已經有了薄汗,連眼神都在閃躲。向遠替他難受,這樣是多么為難啊。
她忽然笑了起來,“是該去看看,小伙子也挺不容易,平白無故地代人受過。”
葉騫澤微微啟唇,愣了幾秒鐘似乎明白了什么,整張臉頓時刷紅,太過強烈的羞恥讓謙謙君子狼狽得無以復加,向遠有理由相信,這一幕是他的噩夢。
然而,她又何嘗不在這場夢中。
向遠多么輕易地就擊潰了這個男人的防備,葉騫澤張口結舌,驚慌失措的反應讓向遠有了一絲惡毒的快感,他從來都不是她的對手,嬴他太過容易,可向遠在這樣的勝利中百感交集,欲哭無淚。
這時向遠才察覺了自己心中的恨,這恨意如瘋狗一般撕咬著她,讓她忽然生出立刻就毀了這個男人,毀了眼前這一切,什么都不要,就這么同歸于盡的念頭。她可以硬生生說服自己,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讓他去懷念一個死去了的人,她原諒了葉騫澤對葉靈扭曲而絕望的愛,但卻不能原諒他泛濫自己的感情,跟一個婊子廝混在一起!
“你知道了?”他終于找回了說話的能力。
扶手上細碎的木刺扎中了向遠的指尖,十指連心,她的手一抖,一字一句地說,“葉騫澤,你不能欺人太甚。”
“向遠。”他伸出手,觸到了她的肩頭,又縮了回去,面上的感傷無以復加,向遠看到,他上衣的領口,那個染過血的斷頸觀音若隱若現。
“阿繡……她是個可憐人。”
他不說愛袁繡,他只說她可憐。向遠已經說不清,善良和冷血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我知道,你會說她需要你,她沒有你不能活。全世界都是可憐人,可是,葉騫澤,為什么不可憐可憐我呢?”
向遠說話的聲音很輕,落在葉騫澤的心中,卻壓得他面色一痛。他總是在向遠面前無地自容,可說出來的話依舊句句清晰。
“不是她的問題,是我的錯,你說我無恥也罷,下賤也罷,她讓我感到慰籍和……快樂。向遠,你的世界不在我這里,沒有我你可以走得更遠。你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我卻再平凡不過,這就像江源對我來說是個包袱,但對于你來說,它是個任你施展的舞臺……只要你愿意,你永遠都是葉家的女主人,當然,如果你有別的選擇……”
“住嘴。”
向遠木然地說出這兩個字,她忽然后悔自己不該將那層相安無事的表象撕破,再這樣多看他一眼,多說一句,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收拾這殘局。
“去吧,別讓‘小陳’等久了。”
他總算沒有再往下說,低頭道了句,“對不起。”就從她身邊擦身而過,向遠也沒有停留,兩人相反的腳步落在老舊的階梯上,每一步,都仿佛在將隱藏的心事踩碎,山月里的前塵舊夢踐踏得面目全非。
向遠走到了樓梯的盡頭停了下來,對著已經打開大門的葉騫澤說“最后勸你一句,風塵中打滾的人大多不簡單,你也惹不起姓崔的,女人還有很多,離她遠一點。”
從向遠的角度已經看不見葉騫澤的身影,所以無從知道他的反應,他沒有回答,片刻之后,關門聲傳來,也許就在門一開一合的間隙,一縷夜風襲來,站在樓梯頂端的向遠輕輕一顫。看更多誘惑小說請關注微信npxswz各種鄉村都市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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