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寢宮安靜,屋內燭火盡數熄滅,只余窗外透進來的微光。
鶯鶯不太能看清欽容的面容,她的指腹在貼到欽容的衣襟時,屏住呼吸等了片刻,聽欽容呼吸平穩才五指并攏去拉他的衣服,伴隨著衣領敞開,一聲極輕的嘆息傳來,欽容嗓音悠悠道:“就知道瞞不住你。”
搭在衣襟的手很快被圈握住,欽容的掌心溫暖,五指收攏將鶯鶯的小手包裹在其中,力道輕柔又不容拒絕。
“鶯鶯,你明早不是還要去送你哥哥嗎?”
黑暗中欽容愈加湊近鶯鶯,他一手按住鶯鶯搭在他衣襟上的手,一手摟住鶯鶯把人往自己懷中壓,吐出的氣息溫熱,他在鶯鶯耳邊低聲哄著:“我們睡覺好不好?”
鶯鶯做‘壞事’被抓,身體不由有些緊繃,并未因欽容柔和的態度而放松自己,她頓了頓堅持:“那你讓我看一眼。”
“三哥哥讓我看一眼我就睡。”
耳畔的呼吸沉沉,欽容好似在沉默看著她。
剛剛欽容的話相當于承認了,鶯鶯的猜測得到證實,欽容的確是重傷未愈,所以他才會一次次避開與她的親近。
掌心中的手掙了掙,欽容知鶯鶯的性子,所以他才又嘆了聲氣。貼近鶯鶯的薄唇輕咬了下,欽容嗓音放得越加輕緩低沉,他哄小孩子似的:“咱們不看了好不好?”
很明顯,欽容是想用某種手段轉移她的注意力。
上唇被含住,欽容俯首與她臉貼著臉頰,欲要堵住她的聲音。鶯鶯此刻清醒的過分,向來自制力不強的她這會兒竟頂住了欽容的誘.惑,她偏頭躲開欽容的親吻推拒他遠離,倔強道:“你讓我看一眼!”
她要知道他到底是傷成了什么模樣,才會這般不想讓她看到。
事實證明,欽容不讓鶯鶯看到是正確的,他到底沒耐住鶯鶯的軟磨,當屋內燭火重新亮起,鶯鶯親自褪下欽容的寢衣時,看到那一道道傷痕眼淚直逼眼眶。
在鶯鶯印象中,欽容強大無所不能,他雖不會武但總能化險為夷,更甚少將自己置身于危險之地,更別提受傷了。而眼前的欽容,拆下紗帶后他身上的傷深淺不一,紗帶上還染著鮮艷的血。
這么多天過去了,明明鶯鶯脖間的傷都好的差不多了,而欽容的傷不僅一點沒好,反而還比先前更加嚴重。
“怎么回事,怎么會這樣?!”欽容最嚴重的還是背后那幾道劍傷,傷痕撕裂血跡斑.駁,本微微愈合的傷口像是被什么沖開崩裂,看著很是可怕。
鶯鶯看著那些傷,雙腿發軟都不敢伸手去碰,她想過欽容傷重但沒想過他傷的如此之重,心中各種滋味齊聚,鶯鶯背后好似也多了幾道傷,疼的她眼淚掉落嗚咽出聲,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住。
在沒遇到高茂他們之前,欽容的傷雖然好的緩慢,但并沒有惡化,一切皆是在他殺了瘦子和高茂之后才變糟糕。現下他體內的內力一日不平,這些傷就會受流竄的內力影響多受一日的苦。
欽容自然不能同鶯鶯實話實話,所以他思索了番隨口找了個理由,拉過糊了滿臉淚水的小姑娘。他幫她擦了擦眼淚道:“別哭了,鶯鶯再這般哭下去,三哥哥不會被身上的傷疼死,倒要先為你心疼死了。”
鶯鶯想摟他的脖子又怕碰到他后背的傷,還是欽容察覺后拉著她的手勾在了自己脖子上。鶯鶯是真的心疼,心疼欽容頂著這般嚴重的傷還要裝無事,也氣他傷重都瞞著她,每日早出晚歸忙碌著都不知道好好休息。
“你又騙了我,三哥哥你明明說過你不會再騙我!”
“你以為你受了這么嚴重的傷告訴我我會心疼嗎?我才不會心疼你!我不僅不心疼甚至還覺得好笑,我一點也不在意你,不僅如此我還要罰你,罰的你再也不敢騙我!”
鶯鶯口是心非,說著硬話卻都不敢伸手推欽容一把。
先前在山洞里他們都談好了的,既然鶯鶯受罰了欽容都會處罰她,那欽容錯了她自然也要處罰欽容。如今欽容渾身上下也就一張臉還完好無損,鶯鶯不敢觸碰他別的地方就下口咬了下欽容的臉頰,眼眶濕漉可憐兮兮在他耳邊說著狠話:“我要把你關起來。”
在他傷好之前,鶯鶯要一直用腳銬鎖著欽容,讓他哪里也不能去專心養傷。
欽容聽到后低低笑了,半分氣惱沒有,他的心反而因鶯鶯的反應變得愈發柔軟。天色實在不早了,他留住鶯鶯的腰身道:“好,只要你現在乖乖睡覺,三哥哥什么都答應你。”
卯時她還要去送顧凌霄,再不睡就當真一夜不用睡了。
“……”
當曉黛敲響寢宮的房門時,欽容摟著鶯鶯才剛剛睡下。
欽容一直當鶯鶯是不在意她的,而今晚她見了他身上的傷眼淚就沒止過,光是幫他上藥換紗布就折騰了太久,后來二人躺在榻上,鶯鶯埋首在他懷中還不停道著歉。
鶯鶯很愧疚,愧疚自己連累他受了這么嚴重的傷。
同欽容一樣,鶯鶯也沒什么安全感,她一直以為欽容對她是占有欲高過愛意,甚至還想過前世的欽容后來關著她是為了報復她。直到重來一次,她才知很多事都是迫不得已。就像如今,眼前著欽容頂著重傷還要操勞國事,她只想把人藏起來讓誰也找不到他。
鶯鶯哭了半宿,直到剛剛才被欽容哄著睡下。她睡著時臉頰上的淚珠都沒干,鼻子發紅碎發潮濕,小手還緊緊抓著欽容的袖子。
欽容是不忍心吵醒她的,然而鶯鶯睡得極不安穩,很快就在曉黛的敲門聲中驚醒,她醒來時眼眶酸澀發疼,嚶.嚀一聲聽到門外道:“殿下,寅正了。”
鶯鶯睫毛顫了兩下,想也不想就起了身子。欽容隨著她起身把人摟回,他自背后擁住她道::“再睡一會兒罷,卯時三哥哥抱著你過去。”
省去鶯鶯盛裝打扮的時間,足以再讓鶯鶯小睡一會兒。
鶯鶯搖了搖頭道;“我想盡快見到哥哥。”
見鶯鶯執意要現在起身,欽容沒有辦法只能隨著她一起,站起身正要去拿屏風上的衣服,鶯鶯攔住他道:“三哥哥不如再多睡一會兒?”
很清楚欽容為了照顧她并未好好休息,鶯鶯擔心他身上的傷又憂心他一會兒還要去議事殿。這幾日武成帝身子不適雖罷了早朝,但是欽容得不了空閑反而會更加忙碌。
推著人朝榻邊走去,鶯鶯想讓欽容多休息一會兒。欽容隨著她走了兩步又停下,他轉身拉住鶯鶯的小手有些好笑,“鶯鶯這是把三哥哥當什么了?”
不知他傷重前小姑娘在他身上使勁折騰,還幾次不小心碰到他的傷口,如今知他傷重她又將他當成了瓷娃娃對待,好似輕輕一碰就會出現裂痕。
“放心吧,三哥哥撐得住。”無論是用太子的身份,還是鶯鶯夫君的身份,于情于理他都要親自去送一送顧凌霄。
欽容未讓鶯鶯盛裝打扮,他親自幫鶯鶯換上了衣裙裹好寬大披衣,抱人坐著馬車出了宮。
顧凌霄帶兵將從皇城正東門離開,等太子的馬車駛出皇宮,天色沉暗太陽只露出細微邊緣。平日這個時辰,街上空蕩蕩的并不會有百姓出來,而今日街上堆聚了不少人,越往東人就越多,基本都是來送前往西北的士兵的。
慶王爺的死并不能挽回北域國先前的損失,那些因戰爭喪命的人也都救不回來了。先前并沒有人在意西北的戰亂,直到這場戰亂是的人越來越多,如今百姓都再傳西北是煉獄之地,但凡去那兒的人都是送命。
“兒啊,我苦命的兒,你一定要平安回來。”馬車行到東門悠悠停下,鶯鶯聽到有不少前來送行的人家在哭。
有悲就有喜,也有滿腔熱血的服.役新兵在安慰著自己家人。鶯鶯下馬車時,剛好聽到有人說要打贏西北之戰加官進爵,有名個子很高的男人撓了撓頭對一位姑娘道:“秀姐兒,等俺回來就去你家提親。”
鶯鶯沒敢抬頭往那兒處瞧,前世西北之戰打勝的返程與今日這群人離去的場景相撞,鶯鶯鼻子酸澀心里窩疼,也不知這群人能否安然回來。
欽容緊跟著下了馬車,他幫鶯鶯戴好兜帽,見鶯鶯神情滴落好似又要哭,不由捧起她的臉問:“怎么了?”
“沒事。”鶯鶯搖了搖頭鼻音很重,在心里默默祈禱著這場戰爭早日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