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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乘客朋友請注意

            “帥哥!”

            文青的聲音冷不防從外面傳來:“要出人命啦!”

            陳仰的思緒被打散了,他不快的把手機鎖屏,問道:“什么?”

            “出去看看唄。”文青吃著東西,吧唧吧唧聲夾在話聲里,“我們可憐的一行叔叔哦,被打的一下都不敢還手,慘不忍睹。”

            陳仰把拐杖給少年。

            朝簡拄拐起來:“多管閑事。”

            “孫一行讓我想到曾經睡我隔壁的一個病友,性格相似,他會把自己看過的書送給我,也會跟我聊書里的東西,很有學識,出院的前一天晚上自殺了,沒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陳仰嘆口氣:“不說了,我們快去吧。”

            扶梯對面的拐角很嘈雜。

            陳仰聽著動靜過去的時候,不止看到了那對情侶,還有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師兄妹。

            而孫一行蜷縮在角落里,衣服上有很多鞋印,抱著公文包的手青紅一片,他發出很小聲的嗚咽,哭都不敢放大聲。

            陳仰喊道:“孫先生?”

            孫一行躲在公文包后的腦袋動了動,瘦弱的身子打著顫。

            陳仰去拉他:“怎么樣?”

            孫一行摸到腳邊的眼鏡戴上,鏡片碎裂成了蛛網,世界也四分五裂,眼前的一張張臉都如同被刀子劃了很多道,他費了好一會勁才把焦距放在第一個走向自己的人身上。

            “能走嗎?”陳仰擰了擰眉心。

            男人蒼白的臉上掛著淚痕,鏡片后紅腫的眼垂著,破皮流血的嘴唇蠕動了一下:“能……謝謝……”

            陳仰把他扶好,轉頭看向日式哥。

            林師兄想起上午他也是這么看自己,眼神里有認可跟鄭重,讓人有股忍不住去迎合的沖動。

            上午林師兄就那么做了,這次也不例外。

            “我跟我師妹準備去一樓看有沒有什么發現,在扶梯這邊碰到了這兩位。”

            林師兄指指那對現在想溜的情侶,手指移到女的那里:“這位女士,昨晚不分青紅皂白的對我師妹叫罵,剛才又是那樣,說話難聽,不講道理,我打算帶我師妹下樓,她攔著不讓。”

            陳仰的視線在四人中間梭巡,著重打量那對眼看又要吵的情侶。

            男的頭很油,邋里邋遢。

            女的個子小小的,外形上配他綽綽有余,現在沒有書屋里的柔情蜜意,只有尖酸刻薄。

            昨晚過道上的爭吵就是他們引起的。

            原因是男的多看了異性兩眼,沒想到那個異性就是瀟瀟。

            陳仰當時還在想,也許是男的眼神暴露了什么,女朋友沒有選擇忍氣吞聲。

            這會他暗中留意,還真是這樣。

            幾個呼吸里,那男的就偷看了瀟瀟兩次。

            大概是女朋友太鬧騰,再加上如今生死不知的形勢,情緒說崩就崩,他覺得要是喜歡的人是個文靜溫柔性子就好了。

            吵完還能合,說明他對女朋友的感情沒有全丟。

            就是他想要更好的了。

            沒吃過的,總覺得比自己碗里的香。

            女孩子是很細膩的,小個子女人發現男朋友動了不軌的心思,又管不住,就把矛頭對準導致他走岔路的對象。

            “我為什么要攔,你們沒點數嗎?”

            小個子女人憎惡瞪一眼瀟瀟,陰陽怪氣的說:“身邊有個舔狗還不夠,還要勾搭別人男朋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瀟瀟臉上的血色褪去幾分,難堪的說不出話來。

            林師兄正要發火,就被一個飽含趣味的聲音搶先:“這不對啊。”

            文青看著小個子女人,一副吃瓜樣:“女士,你男朋友長得一般般,頭發油的能擼下來一碗炒菜了,剩余的還能再燒個湯,頭是昨天來車站前洗的嗎,頭頂跟兩邊發量都有點稀,看起來有溢脂性脫發的趨勢……”

            “哎呀,說遠了說遠了。”

            他豎起拇指往瀟瀟那一撇:“這位小姐的師兄一表人才,她都看不上,還會勾搭你男朋友?這邏輯我不是很懂,你給解解惑?”

            圍觀的里面有幾個女性,她們都對小個子女人投去鄙視的目光。

            人師兄的臉,氣質,談吐,穿著,樣樣都很優質,也不看看你男朋友怎么德行。

            好意思鬧。

            明擺著就是自己男朋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真夠丟人現眼的。

            要是她們,就把自家男人抽的滿地找牙,抽完了一拍兩散。

            小個子女人氣的渾身發抖,男朋友又裝死不幫她說話,她掐他背,死死擰著,陰陽怪氣的冷笑:“有的女的就喜歡被人惦記,好滿足她的虛榮心!”

            瀟瀟的臉更白了。

            林師兄擔憂的看看她,咬牙罵:“潑婦。”

            “你說誰潑婦?”

            小個子女人也不擰自家男人了,聲嘶力竭道:“誰潑婦,你再說一遍試試!”

            林師兄不理會,繼續對陳仰道:“后面女士就跟她對象吵起來了。”

            他指著孫一行:“這位先生從第一候車室出來,經過這兒的時候,被她對象給揪住拖到墻邊打,真的,我確定他沒招惹他們,話都沒有說,也沒看他們,就是遭受的無妄之災。”

            “我去攔的時候,那女士要撕我師妹的頭發,周圍還有別人,他們……”

            林師兄一頓,沒往下說。

            陳仰沒去看圍觀群眾躲閃的眼神,他看的是油頭男:“無緣無故打人。”

            油頭男的臉色變了又變。

            他跟女朋友是t57的,下下一班車。

            本來他們還慶幸車次在后面,那就比很多人都要安全,活著出去的幾率很大。

            現在他寧愿就是下一班3291。

            因為他想錯了,其實車次靠后,在車站里待的時間就會很長,要面對的規則也會越多,越危險。

            油頭男的精神狀態很不穩,時好時壞,女朋友沒有安撫他的焦慮慌亂,反而因為一點小事揪著不放,他就是多看幾眼,動點心思又能怎樣。

            這里是異空間,他們還要候車,他也不會真的做出什么。

            可她就是要吵。

            油頭男看什么都煩,他想發泄。

            就在他控制不住要動手扇女朋友的時候,那個走路駝背的男人出現了。

            油頭男沒過腦就踹了上去。

            清醒點的時候,油頭男只是停手了,但沒后悔。

            這種懦弱無能的人,一看就是在家里被父母指責,在學校被同學打罵,工作了被同事欺壓,連個屁都不敢放。

            再說了,他也沒打多狠,就踢了幾腳。

            油頭男遲遲都沒說一個字,他并不想跟這些人解釋,拉好感就更沒必要了。

            反正在現實中又不認識,在車站也不會互幫互助,都各自等車,沒什么好說的。

            油頭男并不知道有人喜歡察觀色,通過他的表情變化窺探了他內心的陰暗。

            包括還沒撤走的圍觀群眾。

            非親非故的,事不關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們更是瞧不起被打的那個人,一個男的,有手有腳,卻非要逆來順受。

            這不是自找的嗎?

            不然怎么別人沒被打,只有他被打了。

            受害者有罪論。

            社會上多的是這樣的旁觀者,這樣的想法,陳仰見過不少,心里是沒多少起伏的,他想快點完成任務回去。

            第一輪刷下來,二十六人剩下十五個。

            有全靠運氣活下來的,有謹慎的,總之現在都沒死。

            但十五個人產出的負能量太多了。

            這個插曲以油頭男跟女朋友的道歉收尾。

            油頭男臨走前還看了眼瀟瀟。

            林師兄抓住瀟瀟的手臂,無意識的勒緊:“檢票前你都別一個人了,落單了不安全。”

            “我不會怎么樣的。”

            瀟瀟被他勒疼了:“林師兄,你放開我。”

            林師兄慌忙把手拿開:“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

            瀟瀟打斷他:“我有點累。”

            “那去候車室坐著吧。”林師兄見陳仰沒有要說的,就帶著瀟瀟走了。

            陳仰一扭頭發現孫一行不見了:“人呢?”

            “沒人養的流浪狗受傷了,不都是自己找地方躲起來舔傷口。”

            文青話峰一轉:“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你一看就是在燦爛陽光下長大的,讀書時期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會打球會哄女孩子,走哪都是焦點,進社會了也是一樣,能有個什么傷口,我純粹是在對牛彈琴。”

            作為一個重傷昏迷兩三年,艱難康復治療大半年,出院還沒滿兩天的人,陳仰無話可說。

            人活一世,那么長,誰還沒受過點傷。

            “帥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跟殘……”文青改口,“栗毛成為搭檔的。”

            陳仰一臉的迷茫:“栗毛?”

            文青指朝簡:“栗色的頭發,栗毛。”

            陳仰:“……”

            朝簡抬了抬拐杖。

            文青立馬就撤了,臉還是青腫的。

            陳仰瞥少年的頭發,干凈清爽,看起來是才染的,還沒長出黑發。

            “你染的這顏色挺好看的。”

            朝簡不語。

            陳仰其實還想說,他以前有幾年很喜歡染頭發,具體是哪個年齡段忘了,只記得染的最多的就是這顏色。

            可惜現場唯一的聽眾話太少,話題活絡不起來。

            陳仰想起第一次聽見少年開口的畫面,在船上,他要撒尿,讓自己轉過去,發音很不自然,像老舊的齒輪,字里行間帶著鐵銹味。

            這一刻不知怎么的,陳仰把當時的想法說了出來。

            “你是不是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說過話?”

            朝簡沒回應,他吃了兩粒藥。

            今天的第三次。

            陳仰剛要問少年為什么多吃,就聽見了一串清脆笑聲。

            “車站里有小孩子嗎?”

            問完就臉色劇變。

            沒有!

            任務者里沒有誰帶著孩子!

            陳仰知道那個笑聲傳來的方位,可他不敢看,他一動不動的面向少年,失血的唇輕抖。

            女鬼的恐怖程度大于男鬼。

            小孩子是他們的總和!

            “五年前車站死了個孕婦。”朝簡湊到他耳邊,低語。

            陳仰全身僵硬。

            “嗚……嗚啦啊……嗚嗚……”

            一輛玩具車吭呲吭呲的開了過來,伴隨著聲音極其模糊的音樂。

            玩具車停在了陳仰身后。

            一股寒意從陳仰腳底心竄涌而上,往心口沖,又擴散開,他屏息呆立,背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陳仰的余光里,后面跑來一個東西。

            是人形的,沒有皮。

            血肉模糊。

            陳仰心臟不跳了,他白癡的想,孕婦的話,就是孩子還在肚子里,沒生出來吧。

            現在長大了,只是沒長出皮膚。

            陳仰打算裝作什么都沒看到。

            這時背后響起一個幽怨的聲音:“大哥哥,你擋到我的路了,我的車過不去。”

            陳仰猛地閉上眼,顫聲道:“對不起。”

            他想讓開,可是腳挪不動。

            一只手撈住他的腰,把他拉到了一邊。

            過了片刻,陳仰確定陰氣消失了才把眼睛睜開,他的額角被冷汗打濕,泛著水光。

            “你還是什么都沒看到?”

            朝簡搖頭。

            陳仰慘白著臉:“老李是特殊情況,大家都看見了,打火機鬼是有求于我,那小孩子我為什么能看見?”

            “跟你的標記有關。”

            朝簡道:“隨著時間拉長,它會讓你有同類的氣息。”

            陳仰明白了,就是他陰氣重了,陽氣弱了,他這時候還顧著找線索。

            “那我能跟鬼打探情報?”

            朝簡潑涼水:“他們不會說的,死了也有害怕的東西。”

            陳仰頓時就泄了氣。

            撞鬼僅有的利處也不會有,全是害處。

            那他要怎么安慰自己苦中作樂。

            陳仰想到那個標記,對朝簡說:“你拍一下我頭后的水泡,我看看。”

            朝簡:“確定?”

            陳仰點點頭。

            朝簡用拐杖指指垃圾桶:“去那邊。”

            他在陳仰的不解中說:“你會吐。”

            陳仰不以為意,覺得少年想多了:“不會,我自己頭上長的,什么樣都不會怎么著。”

            然而……

            打臉。

            吐的肝腸寸斷。

            陳仰只在早上剛燙傷那會摸了一下水泡,很軟很薄,后面就沒碰過了。

            根據疼痛感,他猜是半個五毛錢硬幣大小。

            哪想到比一塊錢硬幣還要大。

            它在長大,也在潰爛。

            “太惡心了。”陳仰喝幾口礦泉水漱漱口,“水泡周圍那圈深灰就是標記?”

            朝簡說:“上午只是淺灰。”

            陳仰干澀的“哦”了聲:“還自動加深顏色,全黑了就帶我走。”

            朝簡皺眉:“帶不走你。”

            陳仰一怔,換個人跟他說這話,他是不信的,這位說,不想信都做不到。

            “藥膏不涂了,鬼做的手腳,涂了也沒用。”

            “你是燙傷加標記。”朝簡說,“藥膏能緩解你的燙傷。”

            陳仰詫異道:“那我每次疼,不是因為燙傷,是標記?”

            朝簡:“嗯。”

            陳仰用力吸一口氣,馮老的那句“大兇”在他耳邊回響,他慢慢擰上礦泉水蓋子。

            不指望活蹦亂跳的,胳膊腿都在,只求有口氣撐到離開。

            3291是17號凌晨4點多。

            第二班車了,結局還是未知,氣氛還是緊張的,卻沒到第一班車要來時的程度。

            越往后,相對來說就越淡定。

            安檢機沒有再響過,四樣東西也沒人動。

            車站里靜悄悄的。

            距離3291發車還早,向東他們在二樓搜報刊。

            除了第九候車室的設在外面,也搜過了,其他八個候車室都有人。

            十五人里面,十四個是倆倆分的,畫家獨自行動。

            速度快一些。

            本來其他人還想跟昨晚那樣,全待在一個報攤前,不愿意分散。

            他們覺得兩個人一個候車室不安全,怕鬼來的時候跑不掉。

            向東一句“鬼要殺人,你們就算全擠在一起,照樣尿褲子等死”打發了他們。

            都是從新人過來的,腿也都是從打擺子漸漸站穩。

            團體意識弱就弱,至少要有“我兜里揣著身份證,我在做任務”的覺悟。

            有部分是完全沒有。

            有部分有,卻還存著僥幸的心理,等一個奇跡。

            如果陳仰下午沒有推出規則,再及時對外透露出來,現在活著的不會是十五個人,還會有人違規。

            一時的運氣,不是常久的運氣。

            結果倒好,一個個的連聲謝謝都沒有就算了,還不做事,以“我害怕”為由縮在這縮在那,等別人找到規則告訴自己。

            媽批的,有那么好的事?做夢!

            要不是向東不想找死的干擾規則,他早忍不住的收拾那些人了。

            陳仰在第四候車室的報攤邊坐著,他沒搜那些刊物,只抱著手機發呆。

            朝簡也不管,看完一本報刊就放一旁,動作慢條斯理。

            周圍的氣氛有種不合時宜的溫馨。

            “好長啊……”

            陳仰對著手機上的什么,用手比劃著,喃喃自語:“這么長。”

            朝簡一不發,繼續閱讀。

            隔壁的第五候車室是瀟瀟跟林師兄。

            “瀟瀟,我一個人來就可以,你吃點東西歇會吧。”

            林師兄把手里翻完的書丟地上,換一本:“我們還有八個小時,早著呢。”

            “我不餓,也不用歇。”

            瀟瀟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眼睛看著攤在腿部的兒童讀物,剛說完沒多久就打了個盹。

            迷迷糊糊的,瀟瀟感覺有人在舔她的臉。

            不停的舔,濕濕的。

            臉上像是有口水,瀟瀟擦了擦,還是有,很多口水,那人一直在舔,她驚醒了。

            有舌頭觸感殘留的地方是干的,沒有一點濕意,只是做夢。

            瀟瀟舒口氣。

            腿上的兒童讀物才往后翻一頁,第一候車室就傳出一聲刺耳尖叫。

            “啊——”

            是那個小個子女人,她恐慌不已的大喊大叫:“救命啊!來人啊!快來人啊!啊啊啊!”

            小個子女人的男朋友死了。

            她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了有一會了,嘴里沒有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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