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時升走的時候什么都沒來得及收拾,他甚至沒有機會見見溫不書,直到他真正離開生活了十七年的城市,觸到一片陌生的空氣時,才意識到他跟溫不書之間的距離有那么遠。
他瘋了一樣反抗,砸了房間里所有的東西,讓他們放他回去。沒有人放他走,過了兩天許銀蘭也來了,寒時升要瘋,她也要瘋了。
來之前收拾家里東西的時候,她翻出了很早之前的東西,包括溫不書的那一箱寶貝。那張全家福也被她砸了,她實在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那么聽話乖巧的一個孩子,怎么會這樣,怎么會跟他的兒子……
許銀蘭看到了那些視頻和圖片,看到他們抱在一起接吻的時候,她真的崩潰了。誰先開始的已經不重要了,她的兒子,變成了同性戀,還是跟她親手養大的另一個兒子。
寒時升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他已經三天不吃不喝不睡覺了,就這樣靠著墻呆坐了三天。他在想溫不書該怎么辦,沒有他,溫不書該怎么辦。
李奇被他打了,一定會找人報復溫不書,學校里那么多人,流蜚語那么多,溫不書該怎么辦他開始后悔,狠狠的扇自己,不停的咒罵道:你就是個廢物寒時升,你根本保護不了他,你之前保證的那些都他媽一文不值,都他媽是在放屁。
你說你愛他,你說你永遠不離開他,你說要給他以后,你做的到嗎有什么資格說這些。
不書……溫不書……對不起……
他終于痛哭出聲,怪自己的弱小,怪世俗的惡意,怪所有怪一切。寒時升閉上眼時腦海里全是和溫不書有關的畫面,他們一起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全是溫不書。
四年。
最終定格在溫不書推開他讓他走的那一幕。
寒時升擰開門出去,他跌跌撞撞的跪到媽媽面前,乞求道:媽,我求你,你讓我回去行不行……求你了。
許銀蘭狠心拒絕道:小升,你的那些東西媽全都幫你扔了,什么喜歡不喜歡的,只是你現在年紀小不懂事而已。過兩年,再過幾年你就全部都忘了。
年紀小,不懂事。過幾年長大了就忘了。
寒時升抓著她的手道歉:媽,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爸爸。可我愛他……你們不是也很喜歡他嗎,為什么不能讓我們在一起
許銀蘭怪異的看他一眼,打斷道:說什么愛不愛的,你懂什么是愛你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玩的好,但那個不叫愛!你長大以后就明白了,我和你爸喜歡他,是想讓他和你一樣過正常的生活!
正常……行。寒時升站起來扭頭進了廚房,冷靜的聲音響起:那你和我爸再要一個正常的兒子吧。
小升!你要干什么!
許銀蘭慌忙的沖進去看他手里拿著一把刀,驚恐的尖叫道:小升、小升!你把刀放下,別這樣逼媽媽……
怎么了寒蔚沉剛回來,放了包連忙趕過來,看著寒時升手里的水果刀,把媽媽推出去,輕輕道:小升,你出來,姐姐跟你聊聊。
姐……寒時升向她伸出手,冷聲道:讓我跟他說說話。
寒蔚沉看他脖子上滲血的刀痕,屈服道:好。行。你先放下刀。
她把手機遞過去,寒時升一連撥了十來個電話過去都是無人接聽,他憤憤的砸了手邊的東西,改打章輝的號,也打不通。他最近要準備體考了,應該沒時間。
寒時升又打給顧惠,這下很快就通了。
顧惠,我是寒時升,不書現在還好嗎有人去找他麻煩嗎
他聲音有點啞,顧惠差點沒聽出來,聞立刻道:我不在一中,但是抒語聯系我了,說他現在狀態很差,前天請假之后還沒回來……
你放心,我們肯定不會讓人找他麻煩的。你去哪了一直聯系不上你,真轉走了嗎
寒蔚沉識趣的出去了,他低聲道:謝謝你們……我現在在我姐這,麻煩你們幫我多看著點他,讓他好好的別擔心,告訴他我會回去的。
他有很多話要說,結果翻來覆去的全是麻煩她轉告溫不書別傷心難過,讓他別在乎那些流,好好的等他回去。
顧惠干脆錄音了,把他要和溫不書說的話全都錄了下來拿給溫不書聽。
不書,我的寶寶……對不起,你再等等我,給我點時間,我很快就回去找你好不好別難過,乖乖的,我不在的時候你要照顧好自己……你還記得答應過我什么對不對我愛你溫不書,求求你再等等我……
萬里坐在溫不書面前,給他放顧惠發來的錄音,看著溫不書一臉死寂的冷漠表情終于碎掉,捂著臉埋頭哭起來。
他不知道說些什么來安慰溫不書,錄音里寒時升的聲音很低啞,應該也是難受了很久。
溫不書已經擦干凈了眼淚,又恢復了那張淡漠的冷臉,端過萬里帶來的飯大口吃起來。
萬里松了一口氣,輕聲道:這樣就對了嘛,你不能就這樣一蹶不振下去。來的時候琴姐說了,你省賽拿了第一!不書,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只要你考上了大學出去了,就有能力去找寒哥了!
溫不書沉默的搖頭。
那天寒時升被帶走后,他在學校里失神落魄了一整天,別人的看法他根本不關心。他滿腦子都是寒時升最后心疼的表情,全都是許銀蘭失望透頂的眼神。
瞞不住的。
老天對他已經夠好了。
好像他命中注定要被拋棄,那些短暫的幸福,只是他偷來的。
溫不書回到他們的出租房,許銀蘭沒有來過這里,或者說,她不敢來這里,不敢想象自己的兒子和他在一起獨居了這么久,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許銀蘭不敢看,也不敢猜。
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
屬于寒時升的所有東西都好好的放在這,他換下來的衣服還扔在床上沒收拾,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好像下一秒,寒時升就會走過來抱住他。
溫不書呆呆的站在房間里,沒有人來抱他,沒有人喊他寶寶,沒有人來親吻他,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寒時升走了。
時隔多年,溫不書再一次體會到了被丟下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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