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紀長澤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個能治好病的大夫,在對方的自信語無形中透露出的“王公?貴族也要按照他的規則來”等信息后,周母還是?十分尊重的將紀長澤請上了早就備好的馬車。
因為急著回去治自家少爺,車夫硬是?把馬車跑出了火車的架勢,一路快馬加鞭,以最?快速度到了府中。
紀長澤背著藥箱下車,有個小廝見狀趕忙想要殷勤的幫他背,被他快速避過去。
“不必,這里面的東西很重要,不是?大夫還是?不要碰的好。”
于是?乎,現在周家人?不光對紀長澤十分尊敬,連帶著對他背著的藥箱都小心翼翼了。
一路快步走?到了周饒令房中,還未進門,就聽到他嘶啞的喊叫。
“癢!!!好癢啊!!!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一行人?推門進去,入目可見,就是?滿臉都是?抓痕長滿痘痘的周饒令。
“我的兒?啊!!!”
周母見兒?子慘狀,眼?淚一下子就落了滿面,跑上去就要抱住對方。
“別過去。”
紀長澤嚴肅呵住,沉著臉后退到門口,慢慢打開藥箱。
周饒令癢的神志不清,根本沒注意?面前是?自己的同窗同學,還在不停地?掙扎試圖撓癢。
周母包括所有下人?都被紀長澤的嚴肅給鎮住了,誰也不敢動?,滿屋子都安靜下來。
只看著紀長澤從?藥箱里拿出一張手帕,系在自己臉上,接著又拿出另外一張手帕和一卷絲線,遞給離自己最?近的小廝。
“你去把這個蓋在他手腕上,然后用絲線系住他手腕,把另一端絲線遞給我。”
所有人?都震驚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絲診??
太醫可都做不到如此。
那小廝也意?識到大夫不肯進去還在臉上蒙著布是?這病會傳染,頓時嚇得雙.腿打哆嗦。
偏偏又不敢不聽話,只能這么戰戰兢兢的上前,先將手帕蓋在上面,再在周饒令手腕上系上絲線。
紀長澤拿到了絲線的另一頭,慢慢閉上眼?。
絲診在這個世界是?沒有的,是?他在別的地?方學來的手藝。
嚴格來說,學會絲診后,和普通診脈也沒什么區別,但是?,它可以裝逼啊!
靜靜閉眼?一分鐘后,紀長澤睜開眼?。
哦豁!
果然是?他想的那個病。
本來以為只是?個過敏或者?疹子來著,沒想到周饒令運氣真是?爆棚,一得病就得個棘手的。
紀長澤一邊想,一邊快速把絲線丟在地?上,然后拎著自己的藥箱就往外跑。
一路在周家人?懵逼的視線下跑到院子中間,才揚聲下了診斷:
“伯母放心,饒令沒什么大礙。”
所有人?:“……”
沒什么大礙你跑那么遠干什么。
周母急急走?出來:“那饒令這病可以快點治好嗎?”
紀長澤:“治好問題不大,但是?伯母,我覺得您先要把您府關閉。”
“饒令這病,是?天元病。”
刷――
周母的臉色一下子變白了。
天元病,乃是?一百多年前天元帝在時的一種奇病。
因為是?天元年,這病便又被稱之?為天元病。
發病的人?剛開始會奇癢難耐,抓撓全身,渾身都起小疙瘩,隨后會全身虛弱,無力,之?后腹中臟器俱都失去功效。
這病是?慢性,剛開始可能會被誤認為其他癥狀,因此也難以發現,就算是?發現得早,也沒法子可以治。
染病后,不死?也要癱一輩子。
最?可怕的是?,這個病是?傳染病,而且傳染率十分高。
當年天元紀年這病一發,京城死?了幾萬人?,全國死?了十幾萬。
這病最?后消失不是?因為大夫能治,而是?因為當時的天元帝直接進行了最?簡單的方式,所有病人?全都關到一個地?方。
所有尸體一律燒死?。
這也是?一直以來處置瘟疫辦法,只要沒有病人?,就不會再有人?被傳染。
天元帝是?個狠人?,他發布這條命令后,自己也染上了病,身為帝王,他也沒給自己特權,將皇位傳給兒?子后,親自走?進了那座城。
這病被稱為天元病,也有紀念天元帝的意?思。
這件事雖然過去了百年,但當初死?傷無數,損失慘淡,但凡是?稍微大點的家族在他們小時候都會說起這段歷史,周母自然也學過。
她當年只看那段書上的內容就覺得驚心動?魄。
結果她最?疼愛的周饒令得的居然是?天元病。
“兒?啊!!我的饒令!!!!你還這么小,還這么年輕啊!!”
眼?看周母心態大崩,紀長澤冷不丁來了一句:
“伯母現在哭還太早了一些,天元病又不是?不能治。”
周母啜泣:“是?,我知曉,這病不能……什么??”
她猛地?抬頭,望向面前的小少年:“你說什么?這病可以治??這可是?天元病啊!”
紀長澤十分肯定的點頭:“可以治。”
眼?見周母激動?地?朝自己走?了好幾步,紀長澤利索的往后一推。
“伯母您先離我遠點。”
周母眼?淚一下子就又下來了。
“你、你不是?說能治嗎?你都怕染上了,這病果然還是?不能治。”
紀長澤的確是?怕染病。
“伯母,這病發病起來初期就是?奇癢難忍,若是?不出意?外,晚輩是?唯一一個能治此病的,若是?我也發病,到時候渾身發癢,我還如何去救饒令。”
這話聽上去很有道理,但在恐怖的天元病面前,就有點讓人?懷疑其真假了。
周母如今腦子里亂成一片,也沒心思去辨別真假。
倒是?周饒令身邊的書童有些茫然,他認識紀長澤,知道這是?自家公?子的同窗,對方雖然以大夫身份前來,但他從?前沒少去書院等著周饒令。
對紀長澤,也還是?停留在一個普通的侯府庶出公?子的印象上。
此刻見他信誓旦旦,便忍不住問:“紀公?子,我家少爺發病已經有三日了,我從?來都是?與?少爺形影不離,他病著的時候,也是?我伺候的,若是?真的是?天元病,小的為何沒事?”
紀長澤也不在意?他的質疑,只說:“你擼起袖子看看自己的胳膊。”
那小廝這些天為了照顧周饒令一直也沒時間去洗漱,聽到這話直接擼起胳膊。
只見胳膊上,已經布滿了大片的紅痕。
――嘩!!
他周圍的人?立刻面露驚悚,離著他遠了一點。
天元病潛伏期的時候,就是?這樣渾身都是?紅痕,初期很少,讓人?會覺得只是?不小心哪里剮蹭到,等著紅痕轉變為紅疹,最?后是?痘痘,那便晚了。
紀長澤又從?藥箱里掏出一個絲巾,繼續蓋在下半張臉往腦后系。
“這病治起來倒是?不礙事,但若是?傳染開了,到時候病人?太多,總還是?要有傷亡的,伯母您還是?閉府吧。”
“等著我將饒令喚醒,還要問問他發病前都去過哪里,他每日至少洗一次澡,若不是?接觸過有病癥的人?,這天元病怎么也輪不到他來生。”
說著,他又從?藥箱里掏出自己的自制手套和能把人?渾身罩住的單薄防護服,對著周家人?一笑?:
“放心,問題不大。”
親眼?見證他就差沒把自己裹成個粽子的周家人?:“……”
這幅樣子說這句話,讓人?還真挺有點不敢相信的。
但不敢相信也要相信了。
天元病一百年前就沒人?能治,如今若是?不信紀長澤的話,周饒令就只能等死?了。
周家的當家主母下令,周家各個門立刻閉府,任何人?不能出入。
剛下朝的周父下了馬車,看著緊閉的自家大門:“?”
他派人?去敲門,小廝隔著門喊。
“我們夫人?說了,府中閉門,任何人?不得進出。”
周父身邊的人?:“我們不是?別人?,是?老爺,老爺回來了。”
那小廝很嚴肅:“夫人?說,老爺也不能進。”
周父:“……”
出了趟門不讓回家了,這就很離譜。
他與?周母感情深,倒是?沒多想,只詢問發生了什么。
周母聽說他回來了,趕忙過來到了門前。
――隔著門跟他說。
就是?上了一次朝,回來就得知自家兒?子得了兇險可怕的天元病,這些天一直守在兒?子床邊的夫人?也可能得了病,現在為了不讓病癥再擴散,夫人?只能閉府。
周父整個人?都懵了。
下班回來,全家都要玩完這個消息還是?太刺激,他差點沒倒過去。
“夫人?,你別哭,我也看過饒令,我也可能染病,有什么事,我與?你一道抗。”
周母背靠著門,不肯讓他進來。
“你公?務繁忙,也只看過他幾次,如何能染病,老爺,你別進來,就算我們有個什么好歹,你也要好好的。”
“夫人?!”
“老爺!!”
“你我夫妻,二十年的感情,我如何能放置你不管!要死?我們一起死?!”
“不行,老爺你好好的替我與?饒令活下去便好,下輩子,我們再做夫妻。”
“為什么!!為什么此等事要落在你我夫妻身上,夫人?若是?去了,為夫也不獨活,你我二人?,下輩子便化作?比翼鳥。”
“我飛到哪,老爺便飛到哪。”
“若不然,變作?鴛鴦。”
“相攜一生,你為我梳毛,我為你抓魚。”
“夫人?啊!!!!”
“老爺啊!!!!”
夫妻二人?隔著門,痛哭出聲。
場面一時相當煽情。
正哭的厲害,一個小廝連蹦帶跳的跑了過來:“夫人?,夫人?!小少爺好了!!臉上的紅疹消退了許多,人?也清醒了!!”
“夫人?這病果然如紀少爺說的,可以治啊夫人?!!”
百年前的天元病也不是?沒有痊愈的病例,雖然少的可憐。
但紅疹消退,就是?痊愈的跡象了。
還在痛哭的周母周父:“……”
他們立刻止住哭聲,擦了擦臉上眼?淚,端正身姿,又恢復了原來的端莊從?容。
周父干咳幾聲:“咳,既是?可以治的,夫人?把門打開吧。”
周母掏出手帕擦擦眼?淚,下令開門。
門打開了,夫妻二人?走?在一起,態度十分自然的朝著小兒?子院子里而去。
“倒是?未曾想,饒令還有這一場禍端。”
“好在逢兇化吉,日后必定平平安安。”
“嗯,夫人?所甚是?,為父不在時,夫人?一知此事便當機立斷閉府,倒是?有大將風范。”
“老爺客氣了,也是?與?你學的。”
若是?忽略兩人?哭紅的眼?和鼻子,倒真的一對處事不亂,穩重大氣的夫妻。
***
周饒令醒來時,只覺得渾身乏力,迷迷糊糊的回想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是?病了。
身上沒了那股折磨人?的癢,他松了口氣。
看來這個病是?治好了。
剛睜開眼?,便對上了眼?眶還泛紅的父母,周饒令頓時心中一暖,未曾想到父母如此愛他,就連一向正經嚴肅的父親都為他哭了。
“父親,母親……”
“你先別起來,這次大病一場,還是?要好好休養的。”
周母安撫住兒?子,忍不住道:“說來還是?要感謝你好友長澤,若不是?他聽聞你有事趕來,怕是?,怕是?你出個什么事,我們也救不回來。”
除了紀長澤,這個世界上怕是?無人?再能診治天元病了。
“長澤?”
紀長澤?
周饒令十分茫然,他雖然和紀長澤熟悉了一點,但也稱不上是?好友啊。
“我與?他,并?不算是?好友。”
“怎么會不是?呢,你可不知曉,長澤十分有本事,就算是?王公?貴族都請不來家中診治,本來我也是?請不到他的,誰知曉,他一聽說是?你,便立刻跟來了,你們這交情非同小可啊。”
紀長澤和他??
周饒令整個人?都陷入到了懵逼狀態中。
“可是?我們不怎么……”熟啊。
“無事的伯母,饒令這是?剛剛病好,腦子還有點不清楚,喝一些藥就好了。”
紀長澤熟悉的聲音傳來,接著,便是?穿著嚴嚴實實的同窗端著藥過來。
不等周饒令反應,先喂了他一勺。
周饒令:“……苦……”
紀長澤笑?瞇瞇的:“良藥苦口,喝了這個藥,你就想起來我們是?好友了。”
說完,又是?一勺。
周饒令:“……但是?我們真的沒有……”
又是?一勺。
“你是?不是?記錯……”
再來一勺。
七次下來,周饒令苦的說不出話來。
眼?見紀長澤還要喂,他趕忙開口:
“是?!!是?!!我想起來了!!”
“我們是?好友!!”
紀長澤這才滿意?放下勺子,轉身對著周父周母風輕云淡道:“伯父伯母瞧,我說他是?病糊涂了吧,看,喝了我這藥就想起來了,不是?晚輩吹噓。”
“我這藥,那是?藥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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